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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已經是自由身,如今不過是念在昔日情分上,替璉二爺了了心事罷了。」趙天梁等鬨笑著說。
賈政一怔。
賴大忙在賈政耳邊耳朵著說:「二老爺,打發他們走。二爺不在,如今是二老爺做主。」
賈政一聽,就對趙天梁等怒道:「既然是自由身,就跟我們榮國府沒有關係,還不快滾!」
趙天梁等聽見了,立時就站起向外去,忽然府里有人說「二老爺叫領了自由身的快滾!」,就見府里東西兩角門裡,忽然金彩、林之孝等人紛紛出來,也不理會賈政就向西邊去。
「金彩,林之孝,你們向哪裡去?」賈政不由地想,若是他去了茜香國就好了。
金彩敷衍地一拱手,說道:「我們也是自由身,聽二老爺的話,立時滾呢。」
賈政、賴大無不錯愕地睜大眼睛。
賈政忙問:「是誰放你們走的?除了你們,還有誰?」
說話間,娶了司棋的潘又安也從院子裡出來,見了賈政、賴大,就說道:「二老爺,滿府上下,從管家到灑掃院子的,全都得了自由身。只等著辦了二爺的事,盡了忠,就各自散開呢。」
賴大忙說道:「二老爺,若是人都走了,只怕太傅的喪事辦不成了。」
賈政聽了,只得又連聲說:「回來、回來!」忽然見一群模樣兒與賈璉有四五分相似的公子哥從東角門出來沖他磕頭,就抖著手指問:「這是什麼人?」
「回二老爺,這是已經認下的哥兒。那位是二爺當初去追癩頭和尚、跛足道士時,露宿在人家家裡生下的;這位是二爺去南邊做官時,路過揚州,一時情不自禁留下的;還有那位,那位可是忠順王爺為籠絡二爺,偷偷地送給二爺的姨娘生下來的——」趙天梁一一指給賈政看。
賈政氣得渾身發抖,連連罵道:「無恥!無恥!」
「二爺爺在罵我們父親嗎?」眾俊秀哥兒不滿地問。
賈政忽然想起自己帶著王夫人來做什麼的了,於是不理會這些人,一徑地領著車隊向榮國府去,在前院裡,回頭望了一眼孟氏與孟家的孩子,就隨著王夫人、胡競枝、石光珠、陳也俊、賴大等領著他們母子去榮慶堂里見賈母。
到了榮慶堂廳上,就瞧見賈赦穿著一身鮮亮衣裳,正逗著坐在榻上的賈母笑。
彩衣娛親——賈政不料賈赦為了賈琮竟然做到如此地步,略頓了頓,被王夫人拿著手肘捅了一下,就忙堆笑著上前,跪在賈母跟前,故作天真爛漫地仰著老臉說道:「老太太,兒子回來了。」
賈母坐在榻上,笑說道:「回來了就好。」
「老太太。」想到賈璉一死,他算得上是苦盡甘來,賈政登時落下眼淚來。
「好好,別哭了,見了你侄孫沒有?」賈母笑著問。
賈政一愣,看賈母身子骨十分硬朗,且精神頭也足,心道莫非她當真糊塗了?「老太太,璉兒的為人,不像是到處……」
「吭。」王夫人咳嗽一聲,瞥一眼賈政,心說賈政老糊塗了,自打臉的話也說得出口,於是上前堆笑著說道:「老太太,您瞧瞧這是誰?」說著就將孟氏母子推了過來。
賈母向前探身,琥珀忙將一副眼鏡遞過來。
賈母戴著眼鏡仔細瞧了一瞧,笑說道:「這不活脫脫就是璉兒嗎?」
王夫人、賈政等心中大喜,只覺賈母是偏向他們的,忙說道:「正是璉兒的呢。」
賈赦向那孩子望了一眼,心中冷笑一聲。
「老太太快想法子將那些胡亂來認親的打出去,我們也好叫這孩子趕緊地認祖歸宗,給璉兒捧孝棍。」王夫人趕緊地說。
「做什麼打出去?」賈母不悅地說道,望見趙天梁又領著兩個長得與賈璉七八分相似的哥兒進來,就張開手臂,說道:「乖乖曾孫,到奶奶這邊來。」
那兩個俊俏男子,見賈母一開口就將他們認下了,趕緊地跪到賈母跟前,嗚嗚咽咽地說些不能向賈璉盡孝的話。
王夫人幾乎吐出一口血來,忙上前說道:「老太太,無憑無據,哪裡能隨便認下人?」
「老太太,曾孫是當年父親身邊的婢女被打發出府後生下的,老太太瞧瞧孫兒的生辰八字,對得上呢。」其中一人哭著,從懷中掏出生辰八字,並當年的定情信物。
王夫人一瞧,是條珊瑚鏈子,登時臉一黑,又要逼著那人說他母親究竟是誰,待聽說是賈璉先前身邊眾人眼中的通房丫頭冬兒,登時心裡打起鼓來。
「你瞧,都對得上吧,別再問了,讓孩子委屈了。」賈母落淚地說道。
賈赦、賈政不禁對視一眼,賈赦雖住在府里,卻也有十幾年沒見過賈母,這兩日聽賈母說話清晰又很有條理,也就並未疑心,此時見她輕易地認下一堆曾孫,這個摸摸那個抱抱,似乎十分親密,見事有蹊蹺,就忙看向琥珀。
琥珀趕緊地低聲說:「老太太糊塗了。」
賈赦、賈政如遭雷擊,見賈母糊塗著要將體己拿出來散給曾孫,趕緊地將那兩個認親的少年打發出去,於是又叫碧蓮、王夫人看住賈母,就向榮禧堂去,在榮禧堂鹿角房裡,逮住了金彩、林之孝,就齊聲問他:「璉兒已經不在了,究竟要怎樣?」
金彩趕緊地說道:「兩位老爺,二爺生前已經發話,說有上百子嗣流落在外,不認也不好。不如先認下來,好好地給二爺辦了喪事,將二爺送到金陵老宅。再請皇上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