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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溶覺察到身後有人看他,便也轉過臉來,因賈璉閉門讀書許久不曾出門,一時認不出他,只是客氣地笑了一笑。

    賈璉點了點頭,搭訕道:「小兄弟是哪裡人?」

    水溶道:「本地城外的。」說完,不肯跟賈璉多說。

    賈璉一笑,忽地前面傳來一陣轟動,賈璉、水溶俱是納罕,探頭望了眼,只見前頭隊伍人低聲說:「今年竟然這樣嚴厲,要脫光了衣裳檢查。」

    有道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一群斯斯文文的讀書人個個被逼得面紅耳赤卻又無可奈何。

    賈璉、水溶二人同時低頭看籃子,猶豫著與其受那奇恥大辱,不如乾脆回家得了,猶豫再三,到底沒回去。

    賈璉仔細留意前面隊伍,見但凡有穿錦袍的,總是穿錦袍的進去了,不管進去的人數目是多少,守衛總要將後頭的人攔住,心下略安了心,輪到了他們,二人跟著前頭隊伍進了考場門房裡,一進去就見賈璉後面的人被攔住了,二人先叫人檢查籃子衣裳。

    賈璉待見後頭的人被攔住,此時只有他與水溶兩個在門房裡,考場守衛催著水溶脫了衣裳檢查,卻笑著對他說:「這位爺是人字五十六號。」

    這就是放行的意思了。  

    賈璉見水溶滿臉漲紅,咳嗽了一聲,見守衛催促水溶脫衣裳,就指著水溶道:「我家小弟可檢查完了?」

    「好了、好了。」守衛聽見小弟二字,立時不催著水溶脫褲子了,只將他身上衣裳里外檢查一通,連聲道:「這位小哥是人字三十六號。」

    水溶沉著臉,哪裡猜不到這其中的勾當,只是叫他這會子脫、光衣裳他也不肯,只能跟著「同流合污」,也算是受了賈璉的恩惠。

    賈 璉心想自己若不開那個口,就能看見北靜王脫褲子了,摩挲著下巴提著竹籃進去,到了人字號院子,進到五十六號,見這是間深四尺、寬三尺的小小隔間,門上懸著 鐵鎖,只開了一洞用來傳遞試卷、領取打水出恭牌子,進了隔間裡,見裡頭並沒有桌椅,不過是將木板橫架在兩邊多出來的石台子上充作桌案。

    入內先將東西整理好,隨後提著茶壺去打水,見井邊排隊的人里有也如他一般裝扮的,也有滿身補丁的,見有幾個少年打著哈欠模樣閒適,猜到這人大抵是跟他一樣來走個過場的。

    依 次打了水,重新回到五十六號,賈璉點了風爐,先燒開了一壺滾水,泡了一碗碧螺春,此時離著起床也有兩個時辰了,肚子裡有些飢餓就在茶銚里剩下的熱水裡煮了 清湯掛麵,拿著洗乾淨的筆桿子在茶銚里吃了,待吃了面喝了茶,等了許久,就聽外頭響起鎖鏈聲,有人將他這小隔間鎖上了。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聽見外頭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隨後有人將考卷從小窗遞了進來。

    賈璉伸手接住,見題目是《邦畿千里,惟民所止》,閉目思量一番,回憶起許之安依著《大學》所作的一篇意思仿佛的八股文,於是依著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循規蹈矩地做出文章。

    匆 匆做了文章後,因進了屋子就點著蠟燭,也分辨不出是什麼時辰了,又覺沒什麼需要更改的,等到肚子餓了便去小窗邊說要打水,待領了牌子,就提著茶銚、筆桿拿 著牌子去井邊拿著小桶提了水,慢慢地擦洗茶銚,洗乾淨了再漱口,隨後依舊打了水回去,重新燒開了水後,又將帶來的點心捏碎了放進滾水裡煮。

    他有意帶了鹹味的鵝油板栗卷子並臘肉榛子餡的月餅來,如今將這些一起放在茶銚里滾開,也算是一碗可口的糊糊,見那糊糊噴香撲鼻,忙倒入沒用過的筆洗中,正琢磨著吹冷一些,用空筆桿子來吸,就聽嘩啦一聲,他這五十六號門開了。

    賈璉捧著筆洗怔怔地抬頭,就望見一個有過幾面之緣的正冷著臉背著手站在門前,忙將紫砂筆洗放下,上前就要磕頭。

    「免 了吧。」水沐走進也是一愣,又將他這小隔間望了一望,見不過是個考試的地方,卻收拾得整整齊齊,甚至可以說是十分雅致,壁上掛著的袋子上繡著江南煙雨圖, 好似捲軸一般風雅;不曾放著木板的石台子上放著硯台毛筆,硯台邊為防那筆沒有支撐倒下來,又放著一朵用梅紅錦帕摺疊得百合花托著筆桿子,另一邊石台上擺著 卷得工工整整的試卷,再之後充作床椅的綠漆板子上只有一熱氣蒸騰的紫缽,紫缽下,是一座泥坯小風爐。  

    至於放在木板下的提籃,雖沒看見,但料想也是整整齊齊的。

    水 沐原是一進人字號,就聞到肉香又聽見各個間裡的考生肚子咕咕作響立時惱火有人在考試之時有辱斯文地大快朵頤,這才尋了罪魁禍首來問罪,如今乍然進了這五十 六號,就好似進了人家雅致的「陋室」一般,問罪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只是看見那紫缽里放著一根筆桿子,笑道:「你待要怎樣吃?」

    「回大人,這點心裡的肉糜細碎得很,拿著筆桿子吸著吃就夠了。」賈璉躬身道。

    水 沐點了點頭,聽他稱呼他為大人,先訝異,隨後瞭然地想自己乃是偷閒過來瞧一瞧,設若叫其他考生聽見他來了,焉能安心地答卷?待見身後提督學政要說話,便噓 了一聲,也不肯再出聲,抬手拿了他的試卷望了一望,見他字跡不算上成且文理間也不很流暢,仿佛是用幾篇「鴻篇巨著」拼湊而來的,但雖生硬了一些,料想在一 干學生中還算是中游;待望見上頭寫著賈璉二字,更是一呆,原來他不過是在朝堂上見過賈璉兩三次,早忘了賈璉的模樣,再次打量賈璉,心道原本只當他是個紈 絝,不想他短短時日能做出這樣的文章;雖是拼湊來的,但多少學子多少年都悟不出這拼湊的能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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