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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璉二哥也太傲慢了些,瞧見了人也不搭理一聲。」
賈璉一怔,不曾抬頭就聞見一股脂粉甜膩香氣,抬頭望見高高的朱漆門檻上站著個梳著飛仙髻的少女,少女裹著個淡黃緞面鶴氅,鶴氅下露出一角淺淡的月白百褶裙。
看這少女一身素色,賈璉疑心這是賈家族中哪個為賈代善守孝女子,嗯了一身,雖是少年的身,卻是大男人的心,對這豆蔻年華的少女,也起不了什麼綺念,於是也不細看,跨過門檻,便過去了。
☆、17王家眾女
「哎,璉二。」那少女看他徑直過去了,忙從門檻上下來,追上兩步,冷冷地道:「好個璉二爺,往日裡見了,沒個好話也有個笑臉。如今成了一等將軍家的公子,就當面不給人臉了。有道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就怕一等獎軍公子的頭銜還沒暖熱,就換人了。」
因這幾句尖酸話,賈璉停住腳步,細細向那少女臉上看去,只見她一雙丹鳳三角眼高高挑起,正合了書中那句「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等句,心道若是她穿著一身大紅衣裳、放肆地大笑出場,他也不至於第二眼才認出她來。
「鳳姑娘可是聽到了什麼消息?」賈璉不解王熙鳳怎來了,隨後想,未必不是這人心高氣傲,見賈赦信中隱晦地拒婚,便跟著王夫人過來出一口惡氣;至於王夫人怎麼想,那就另論了。
「鳳姑娘?」王熙鳳眸子冷了冷,原當信里所說是賈赦一人的主意,如今見璉二對她冷淡得很,遠不像往日模樣,竟像是急趕著撇清,等著跟旁人定親呢。
不是鳳姑娘,莫非是小甜甜?賈璉有些心虛,他因娶王熙鳳弊大於利,就下定決心不娶她,可萬一賈璉跟王熙鳳這對,也跟賈寶玉、林黛玉一樣情投意合呢?
僵持許久,賈璉依稀記得賈珍在書中喊過王熙鳳個什么妹妹,他跟著賈珍喊總沒錯,可一時想不起是鳳妹妹還是大妹妹,乾脆道:「你說也罷,不說也罷,我事多的是,不陪著你繞圈子了。」說罷,就要走。
王熙鳳看他就那麼走了,咬牙切齒道:「呸,不知死活的東西,好心支會你一聲,還不領情?」氣得跺腳,心裡又不甘心,乾脆地跟上去,「沒良心的,怕你還不知道自己站在火坑裡呢。你家大老爺一閉眼過去了,他做下的事,你家老太太還不得怪到你頭上?趁早跟姑父、姑媽服個軟,說幾句好話,叫他們在老太太跟前替你說幾句好話。那何知府算什麼東西?姑父一句話,他還不得乖乖地把人給放了?你如今認錯還來得及,等聖旨下來了,你求爺爺告奶奶也沒用。」
聖旨?莫非聖旨要下到金陵來?難怪賈政兩口子急匆匆地來了這。可是如今不光有個皇帝,還有個太上皇,不管對太上皇還是皇帝而言,「兄終弟及」都是諱莫如深的四個字。這四個字若是可行,皇家不知要颳起多少腥風血雨。是以,賈璉篤定賈政一行人要失望而歸了。
賈璉腳步一頓,回頭看王熙鳳兩片紅唇喋喋不休,又細細回味那一句「沒良心的」,也不跟她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鳳姑娘,莫非昔日咱們有個什麼不清不楚的,竟叫你如今這般為我操心?」
王熙鳳登時氣得渾身發顫,狠狠地剜了賈璉一眼,冷笑道:「呸,你是個下流坯子,我還是個正經的姑娘呢,誰與你有個什麼不清不楚的?」臉色白了又紅,終歸還是待字閨中的女兒家,竟然氣得眼眶通紅,又啐了一口,裹著鶴氅,便領著兩個也臉色煞白的丫鬟去了。
「二爺那話太唐突了。」趙天梁眼瞅著王熙鳳的身影有些寂寥地去了,忍不住替王熙鳳打抱不平了一句。
「那昔日,我與鳳姑娘可有不清不楚過?」賈璉問,少女情懷總是詩,若果然有,那必得好生替賈璉終結了這段孽緣才是。
趙天梁忙道:「二爺這說的是什麼話?又不是那些不規矩人家的男男女女,二爺跟鳳姑娘自然是清清白白的。」
「這就好。」賈璉道,回想方才王熙鳳形容,就想這王熙鳳必是聽人打趣了她跟賈璉幾句,心中就生出了些少女情懷——這打趣的人,必是賈母、王夫人幾個了。如此,他快刀斬亂麻地處置此事,才是最妥當的。忽地想不知道黎家姑娘芳齡幾何,最好那姑娘比他現在大上幾歲,不然,真沒法下手。
趙天梁見賈璉對王熙鳳沒什麼多餘的念頭,忍不住又嘆了一句:「瞧著鳳姑娘倒是對二爺好呢。」
賈璉搖頭,心下不以為然,又聽全福來說許玉珩來信,便趕緊去回許玉珩的信。
卻說賈政、王夫人回到房中,梳洗後換了衣裳,賈政又拿著賈赦、趙天梁的話盤問了王夫人一回。
王夫人道:「絕對沒有那回事,多年夫妻,老爺還不知道我嗎?」因聽說少了十數萬,就疑心到賈母頭上,雖說近年來,府中一些瑣事賈母已經交給她打理,但要緊的事還握在賈母手上,除了賈母,再沒有第二個人有那什麼神通辦出這事來。雖猜到是賈母,但不敢跟賈政挑明,又聽說薛蟠奉薛姨媽之命過來探望,叫了薛蟠來見,又請了同來金陵、此時暫住賈家的王子勝夫婦過來見薛蟠。
薛蟠許久不曾見過王夫人、王子勝等人,進門後,一一給他們磕了頭。
王子勝夫婦心知薛蟠來就要說起賈家的家事,於是識趣地藉口路上吹了風頭疼,問候了薛姨媽一聲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