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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常公公來了。」
「叫他在外頭等著吧,你將簪子不好、燕窩不好的事說給他聽。叫他停了這兩家的供奉。」房文慧道。
「是。」婢女春桃答應著,就向外去。少頃,又回來道:「美人,常公公說太后、皇后用著這兩樣,都覺並無不妥。」
房文慧有意提高了腔調道:「那就是我無理取鬧了?」又有意揚聲問:「主上如今在哪?」
春桃眼中房文慧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這會子見她動怒,忙道:「這會子應當還沒退朝。」
房文慧冷笑道:「再借了貴妃娘娘的小廚房,熬了參湯來,待主上退朝了,我便去御書房親自送給主上。」
春桃一怔,心說有太后在,皇后都不敢去,房文慧怎忽地來了這麼大膽量?不管怎麼著,她都與她同聲同氣就是了,忙退出來,又對內務府總管道:「不過是個賣簪子、燕窩的,不買他們家的,難道就沒地買東西了?」
若不是看新近房文慧風頭正勁,內務府總管常升也不會被她一招就來,此時他在門外聽見房文慧口中渾然不將太后、皇后放在眼中的狂妄話,忙笑道:「並不是這麼個道理,此事事關重大……」
「罷了,你做不了主,我就去尋戴公公說話去。」春桃作勢就要向外去。
宮中一針一線採買都牽扯甚大,常升也不敢擅自做主,見房文慧主僕要大鬧,就暗中給個小太監使眼色,叫小太監去搬來戚貴妃壓制房文慧,誰知小太監去了,須臾回來無可奈何地道:「五皇子在伺候貴妃吃藥,並不敢驚動貴妃。」
春桃冷笑道:「我看公公是不將美人放在眼中了……」遠遠地望見離開毓秀宮沒一個時辰的水沐穿著龍袍氣勢昂揚地邁著方步過來了,立時委屈地過去沖水沐跪下,全然不顧地上尚有水跡地道:「請主上給美人做主!」
「這是怎麼了?」水沐有意裝傻。
常 升才要上前婉轉地將房文慧吹毛求疵、無理取鬧的事說出,便見房文慧滿臉淚痕地扶著門框,梨花帶雨地道:「春桃,快別鬧了。是我太多事了,昔日在家時節儉慣 了,如今眼瞅著宮中花費那般多卻只置辦了薛家送來的成色不好的東西,一時自不量力就斗膽請了內務府總管來說話。」
常升忙悄悄打量房文慧,見她這會子不施脂粉便已經十分清麗動人,暗道好個最毒婦人心,方才氣焰那麼高,這會子就裝可憐了?
水沐登時怒斥常升道:「房美人說哪樣東西不好,就不許哪家的東西再進宮!」
「主上,可這……」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水沐疾步走到廊下,親手去扶著房文慧,柔聲道:「我知道你因為出身在家裡的日子很不好過,如此才有了個節儉的性子,這事就依著你的意思辦吧。」說罷,便接過房文慧手中的水藍帕子親自替她擦拭眼淚。
皇帝已經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了,常升再有理也說不得了,只得恭敬地答應著,心裡揣測著是薛家不知為何得罪房美人了,立時向外去傳旨,親自去了戶部一遭,令人銷了薛家的掛名,未免得罪人,便坐轎子出宮,親自向薛家去。
他人到了門前,薛蟠便已經出來迎了。
「公公大駕光臨,實在是有失遠迎。」薛蟠豪爽地笑著,只當常升是來「借」銀子的,思忖著送他多少銀子才好。
未免被薛家埋怨他白收了薛家銀子不作為,常升先發制人地背著手冷笑道:「你們家幹的好事!因王公的緣故,咱家素來將你們薛家看做自家人,你如今且說說,你們家是如何得罪了房美人?」
薛蟠一怔,糊裡糊塗地道:「公公這說的什麼話?我們家跟房美人家要好的很,前兒我才跟房家的女婿一起吃酒呢。」
「若是這麼著,房美人怎會我見猶憐地哭求當今除了你們的名!」常升氣勢逼人地道。
薛蟠呆住,忙道:「公公別嚇我,果然戶部除了我們家的名了?」
「我唬你做什麼?如今簪子的買賣沒了,燕窩的買賣也斷了!我大著膽子替你家求情,誰知那房美人一哭,就連我都險些遭殃!」常升冷笑道。
薛 蟠呆住,心道自己跟房文慧無仇無怨的,她為何要跟薛家過不去?忙打發人去跟薛姨媽、王熙鳳說,見常升氣喋喋的,雖自家吃了虧又要感激地安撫常升,請他去前 廳上主位圈椅上坐了,又令人去沏了上等好茶來。望見平兒攙扶著王熙鳳過來,忙急得眼眶發紅地等著王熙鳳拿主意。
「公公瞧著,我們家這事,若去求了房家,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王熙鳳笑道,在她心裡,丟了戶部掛名不要緊,要緊的是得罪了宮裡人,只怕宮外的賣賣也有些妨礙。
常升冷笑道:「當今昨晚上歇在房美人房中,今兒個一早下了朝,龍袍都沒脫下就又去了。據我看,那房美人的勢頭盛著呢。」說罷,又埋怨薛家連累了他,初次見到王熙鳳,不由地偷偷打量了她一眼,心嘆這薛大奶奶好個風流妖嬈的相貌,若進了宮,憑這相貌也能得了一時寵愛。
王熙鳳忙給薛蟠使眼色,薛蟠趕緊地將平兒準備好的的一包銀子送給常升。
常升將銀子撂在手邊高几上,並不肯立時收下。
王熙鳳走進兩步,從小丫頭子手上接了茶碗放在常升手邊,笑道:「公公莫不是看我們沒臉,就也不肯給我們好臉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