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頁
孫紹祖銀子花出去,卻不能從這三人口中得到個准信,但他並不覺不快,反倒更覺迎春地位尊崇。
正無計可施之時,就見出來個很是體面的管家來說:「幾位哥兒別只管自己自在,我方才瞧著二道山門處的小麼兒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快指派兩個人過去。」
「知道了。」賈芸答應著,就忙指派人。
孫 紹祖心思一轉,暗道那柳湘蓮跑了,賈府大姑娘怕正寂寞,此時得了她芳心,生米煮成熟飯,事後再求一求賈璉,這事便成了,於是藉口解手,就向外去,趕在賈芸 指派的人去前,先閃進二道山門,見那清虛觀一重重宮殿鋪排在山上,竟不知先向哪一處去,琢磨著聲音大的地方過去總不會錯,興許守在那戲樓外能見上一面也未 可知。
他卻不知他一進二道山門,就有個沒留頭的小廝趕去戲樓那傳話,隔著帘子在戲樓下說:「老太太,有個男人鬼鬼祟祟地竄了進來。」
誰知這樓下並沒有賈母,只有下來吩咐話的許青珩,並才從茜香國風光回國的王熙鳳,並平兒、五兒、六兒、紅玉、琉璃、司棋、芳官等;樓上坐著的才是賈母、薛家兩位太太、尤氏、李紈。
許青珩蹙眉說:「快打了他出去。」
芳官因性子活潑,甚的賈母歡心,且又愛玩笑,於是笑道:「鬼鬼祟祟進來,一準沒安好心,叫他這樣出去,反倒便宜了他。」
王熙鳳自從茜香國回來後,便覺自己跟其他女子不同,暗道這便是她顯擺手段的時候了,於是笑說道:「青珩妹子別理會,也別跟老太太說,待我去瞧瞧。」說著,就領著平兒、紅玉、琉璃,並自告奮勇的芳官、藕官、蕊官、葵官、豆官出了戲樓,就慢悠悠地向那孫紹祖走去。
她有心不露出身形,於是故意岔開路,與那孫紹祖隔開一帶雕鏤成梅花樣的矮牆。
果然,孫紹祖遠遠地望見一群身穿綾羅的女子隔著牆走來,忙故作斯文地上前拱手說:「一時誤入了二道山門,不知如何出去,還請幾位姐姐賜教。」
那矮牆剛剛過女子頭頂,上面攀爬著藤蔓,藤蔓上還掛著累累果莢。
芳官嗤笑一聲:「假模假式。」見王熙鳳眼神凌厲地瞥她,登時不敢再言語。
孫 紹祖聽見這聲音,不免抬起頭來,只見那梅花洞中露出幾張俏麗面孔來,個個粉雕玉琢、姿容不凡,他本好色,此時見眾多俏麗女子,竟痴住了,強自克制住,才低 頭斯文地說道:「可是打攪了大姑娘?」暗道如此,總能試探出哪個是迎春,又想,不拘哪個是,都是天仙一樣的人。
王熙鳳聽見「大姑娘」三個字,嘴上噙著冷笑,就看向琉璃。
琉璃接了她的眼色,但不善言辭,只知道笑,正不知道如何接話,就見唱旦角的蕊官在她身後掐著嗓子細聲細語地嗔道:「既然知道打攪了我的雅興,你說該怎樣罰你?」
孫紹祖聽見這黃鶯一樣婉轉動聽的聲音,忙悄悄去看,見是個金玉不足喻其貴,冰雪不足喻其潔,星日不足喻其精,花月不足喻其色的真絕色。便竊喜起來,心道除了前面那年紀略大一些的,唯獨這削肩膀的女子相貌最出眾,不想她竟然是榮國府迎春姑娘。
「迎春,胡鬧什麼,快隨著我回去。」平兒見孫紹祖已經被琉璃的美貌勾去了魂魄,就有意這樣說。
琉璃只管笑,由著蕊官在她背後說話。
蕊官略一思量,就說:「罷了,我是誰?不過是個姨娘生的,他肯為我受什麼罰?嫂子,咱們走吧。」
孫紹祖只覺這聲音宛若清溪流入他心中,弄得他心癢難耐,又抬頭偷看,見那絕色佳人嗔怒地瞪他,就又魂不守舍起來,心道難怪賈璉捨不得叫她外嫁,這等絕色,哪一個配得上?忙說道:「迎春姑娘要怎樣罰紹祖?」
蕊官眼珠子亂轉,過一會子又掐著嗓子說:「看你器宇不凡,定是人中龍鳳,直出山門也沒人敢攔著。我罰你,脫了外頭衣裳,遮住臉面,不許通報姓名向那二道山門上闖——」
一個闖字,託了長長的音,勾得孫紹祖酥在地上,忙答應道:「是我唐突了姑娘,就依著姑娘的話辦。」又對那略年長的兩位女子說,「驚擾了奶奶,還望奶奶莫怪。紹祖,去了。」說著話,便戀戀不捨地向那山門上去。
王熙鳳心知他這一去,必定另有算盤,於是掐著時辰拉著平兒、紅玉等彎下身子,只留下琉璃一個站著,又催促蕊官再說。
蕊官眼珠子轉著想著戲詞,忽然就站在琉璃背後說:「你回來。」
那孫紹祖聽見一聲清脆召喚,趕緊地就回來,痴痴地盯著琉璃看。
琉璃心下厭惡,就拿了帕子遮住臉。
「不許亂看。」蕊官又說。
孫紹祖忙心甘情願地低下頭,笑說:「姑娘又回來了?」
蕊官見他以為琉璃是去而復返,望著王熙鳳的口型,就說道:「你可知道我一個妹妹機緣巧合遇上了五皇子?」
孫紹祖忙低頭說:「知道。」
蕊官輕聲地一嘆,說道:「我看你也是個王公子弟……」
孫紹祖雖覺自家儀表堂堂,卻不想自家竟也有王公子弟的氣度。
「料想你也不會入贅到我家,但……」蕊官唯恐說得太過,壞了迎春名聲,見王熙鳳指了指她自己,就又說,「左右我跟紫薇舍人家大奶奶要好,你請她做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