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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許青珩、尤氏、惜春紛紛望過去,待近了,便見史湘雲穿了寶玉的水綠長衫、丁香褲子、黑色靴子,頭上用攢珠簪子挽了個髮髻,十分灑脫地牽著一個容貌俏麗,舉止活潑的女孩過來。
許青珩笑道:「看樣子,跟寶釵有兩分相似。」
「比寶釵要秀麗兩分。」迎春嘆道。
尤氏、惜春也是嘖嘖稱嘆。
眾人中,獨有賈璉心道莫非他這二年太過和氣,人人都進得了他這園子?
隔著一帶蕙蘭,尤氏就笑道:「雲丫頭,嫁了人了,你婆婆許你這樣打扮?」
史湘雲笑道:「這是寶玉的舊衣裳,她巴不得叫我這樣穿,一邊跟旁人說我愛這樣,一邊省下四季的衣裳錢。」話出了口就後悔了,只能尷尬地笑一笑。
尤氏見自己問錯話了,對桃紅衣裳的女孩點頭一笑。
「寶玉在北靜王府裡頭沒拿銀子回家?」賈璉蹙眉。
史湘雲笑道:「他陪著老爺們吃酒作詩,從衣裳到衫子香袋,哪一樣都要頂好的,拿回來的銀子又都花在他身上了。也虧得我就喜歡這樣裝扮,巴不得我們太太不管呢。」忽然想起尚未介紹身邊女子,就對眾人說,「這是寶釵姐姐二叔家的妹妹寶琴。」
賈璉見她們女兒家說話,便領著黃狗向梨香院去,才走出幾步,就聽女子們寒暄過後,尤氏問起薛姨媽妯娌二人過來的緣由,史湘雲忽然說「薛姨媽是受人之託,來給迎春姐姐說媒呢」。
因這一步,賈璉頓住腳步,見迎春害羞地啐了一口隨後向水亭子裡去,就微微蹙起眉來,又牽著狗慢慢過去,由著寶琴接過狗繩向掛滿了小葫蘆的陰涼處去,就問史湘云:「是哪家來說的?」
史湘雲笑道:「我只聽了兩句,仿佛是一個姓鹹的很有名望的老太監的義子請薛姨媽做媒。」
「這可不行,迎春不外嫁,得留在家裡給榮國府傳宗接代。」賈璉蹙眉,暗道榮國府淪落到那地步了?一個太監的乾兒子也敢來求娶。
☆、第167章 外甥像舅
傳宗接代這話一出,許青珩瞥了賈璉一眼,心想他的內傷確定好不了了?
尤氏暗道果然賈璉是不將賈琮放在眼中的。
史湘雲又說:「那乾兒子願意做上門女婿呢。」
「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他願意,我就肯答應?」賈璉冷笑一聲。
史湘雲尷尬地無所適從,好半天說:「因薛家買賣受過咸公公恩惠,才替咸公公來說媒。」
許青珩推了一推賈璉,笑說道:「你去一旁遛狗玩吧,待我去前頭瞧瞧去。」
賈璉聽著,便叫喚了一聲,將渾身沾滿花粉的狗兒引向梨香院去。
許青珩瞅了一眼迎春去的亭子,對尤氏、湘雲、惜春說:「請三位陪著她坐一坐,千萬別提什麼太監的乾兒子,免得迎春多心。」
「知道了。」史湘雲心虛地答應著。
許青珩說完話,就握著帕子慢悠悠地向前去,過了一座拱橋,上了轎子,令人抬著她向前去。
在轎子裡就想,賈璉既然放出那話,就必定是心知肚明內傷難以痊癒了,如此,她也該死心了,不然催著賈璉吃藥用針,逼迫得緊了,他反而會恨上她。又想迎春十分聽話,將來她生下的養在身邊,比從別人家抱養的孩子要聽話。
想著,人就到了賈母后院,踩著大石磯上去,進了院子,依稀聽見一叢晚香玉後頭有丫頭竊竊私語,咳嗽一聲後,就見從榮國府出去的紅玉並迎春婢女侍書從花叢站了出來。
侍書見許青珩過來,趕緊在她耳邊悄聲說:「奶奶,是忠順王妃牽橋引線,薛家太太不得已才厚著臉皮過來。」
「忠順王妃?」許青珩心道忠順王爺先前不是捎信來說不管這些事了嗎?怎地又替那咸公公出頭。
紅 玉也走上前來,說道:「這事的底細,我最清楚明白了。我們奶奶奉旨去了茜香國,我那一日坐著轎子替奶奶去鋪子酒樓對帳,就聽彩明來說,『姐姐,酒樓上有人 說你們榮國府呢。』我聽這話,就悄悄上了樓梯去雅間外聽,就聽裡頭一個人說『哎,實在晦氣,替王妃辦件事追了三四天偏生辦砸在那柳湘蓮手上』,另一個就說 『那柳湘蓮算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榮國府不要的玩意』,那一個又說『榮國府璉二爺不能生孩子了,不知將來他們家那偌大的家產要落到誰手上。如今的榮國府就 已經十分了不得,將來更不知怎樣呢』。另一個又說『管榮國府怎樣,如今我乾爹嚇得睡覺都不安生,就怕一閉眼,叫許世寧領著人砍了腦袋。你說,那許世寧鬧了 快一年,怎還不消停?』那一個就說『看你生得也有兩分姿色肚子裡也有點文采,不如我請王妃做主,叫你去榮國府做女婿去,左右王妃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她也要 賣給我兩分薄面。一來是親戚,許世寧也不好對你乾爹下狠手,二來,賈璉生不了孩子,又有王妃給你撐腰,將來那偌大的家產,都是你的了』。唯恐被人瞧見,我 聽見這樣說,就趕緊下了樓。後頭沒過幾天,果然我們家太太就被忠順王妃請去了。」
許青珩輕輕蹙眉,口中說道:「虧得是你聽見,才 能記住這些話。」暗道有忠順王府夾在裡頭就不好處置了,思量著,就叫五兒來,在她耳邊細細叮囑一番,就令五兒去跟賈璉說話。她自己個又向賈母院上房去,進 了賈母那套間裡,就見賈母笑盈盈地坐在榻上,叫個杏臉桃腮的小戲子跪在她身後給她揉著肩膀,榻下的椅子上,坐著兩位薛家太太並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