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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挾 天子以令諸侯?」許青珩蕙質蘭心地接了一句,見賈璉點了頭,狠狠地扯過他手上的帕子,心裡不禁矛盾起來,她雖有娘家,也能常回娘家,但萬萬不能在娘家養兒 育女,如此怕是要一顆心時時提在嗓子眼,提防著一大家子人了;但賈璉若是幾年不回,她這枯等著,豈不是要度日如年?
「聽我的吧,來日方長,以後日子長遠著呢。」
「我知道,你總是有道理的。」許青珩恨恨地咬牙,再沒心思吃飯,也顧不得什麼為婦之道,將手上帕子一丟,便懶懶散散地起身向西間躺著去。
賈璉獨自吃了飯,又去前院外書房處理了些事物,二更天方回後院,進房門前依稀聽見許青珩說話,待他進去了,又見許青珩面朝里裝睡,便不出聲地脫了外頭衣裳在床邊躺下,須臾聽見她氣息平穩了,便翻了個身琢磨著次日之事。
次日一早,賈璉便出門去打探外任一事,許青珩去賈母處請了安,過問了賈赦的湯藥,便領著迎春坐了轎子去宗里妯娌姑嫂家做客。
如此過了大半個月,賈璉日日早出晚歸,許青珩也忙於見賈家眾女眷並馮紫英等,二人每日相見也不過是寒暄兩句就散了。
一日,賈璉正在外院書房裡聽林之孝匯報帳目,忽地就見趙天梁慌慌張張地壓抑著興奮奔了進來。
「二爺,忠順王府有請。」
「可是有眉目了?」賈璉愣住。
趙天梁嘴角翹了起來,笑道:「應當是了,二爺不知忠順王府來傳話的那位是如何氣急敗壞呢!看他那樣氣,小的就知道二爺的事八、九不離十了!」
林之孝不知賈璉的事是什麼事,不敢耽擱地道:「二爺趕緊地換了衣裳去吧。二爺是騎馬還是坐轎子?」
「王 爺有請,就是十萬火急的事,自然是騎馬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先前賈璉一直唯恐忠順王爺能耐太大,當真給他尋了個肥缺,此時見東風終於來了,並不換衣 裳,立時一提衣襟,就領著趙天梁匆匆向外去,到了門外,果然望見忠順王府的來人哭喪著臉,也不敢喜形於色,沖那人一拱手,便領著小廝快馬加鞭地向忠順王府 去。
到了忠順王府門外,似乎是忠順王爺臉面上掛不住,這會子竟打發了長史親自在門外迎接賈璉。
賈璉隨著長史向內去,進到上回子來時忠順王爺玩樂的小花園子,在門口便見琪官抹著淚哭哭啼啼地出來。
琪官望見賈璉過來,有些羞赧地低聲道:「二爺快去吧,王爺等著你呢。」說罷,扭身就去了。
賈璉心道忠順王爺暴怒了,緊跟著長史進去,果然見一簇靈璧石後的亭子裡,忠順王爺一言不發地冷臉站著。
「給王爺請安。」賈璉躬身道。
忠順王爺和緩了臉色,十分難堪地虛扶賈璉一把,隨後握拳狠狠地錘在紅漆柱子上,冷笑道:「你難得求我一遭,原本事情已經十分妥當,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到底功虧一簣!」
「王爺,到底是何事令王爺這樣氣憤不平?」賈璉故作不知道。
忠 順王爺一身光芒璀璨的紫色官袍,儼然是才從朝堂下來,這會子胸口起起伏伏後,便故作羞愧地道:「還能是什麼事?不過是你這晚輩求本王一求,本王便要做個順 水人情。原本已經覓到十分好的前程給你,不想你偏又不入北靜王的法眼,如今他從中作梗,本王極力庇護,才將你弄到廣東去,不然還不知你要被發配到什麼地 呢!」
「此事可還有轉圜之地?晚輩實在想不到哪裡叫北靜王那般痛恨!」賈璉忙道。
「哼!虧得我這般為你盡心盡力,不想事情就壞在你手上!忒大的人了,怎會不知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忠順王爺理直氣壯地冷笑,萬不承認是自己能耐有限,只說是賈璉不懂為人處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不知王爺原本要給晚輩覓個什麼前程?如今去了廣東,又是個什麼前程?」賈璉滿面慚愧地卻又急不可耐地要知道自己個的事,見琪官捧著一盞茶過來,忙接過茶盞,雙手遞給忠順王爺。
忠順王爺有意不接,又氣急地道:「原本此事已經是十拿九穩,若不是你多事,豈會連累我跟你一起沒臉?」
「是、是。」賈璉依舊低頭奉茶。
忠 順王爺見賈璉不敢有怨懟,這才接了茶,抿了一口,就遞給琪官放與桌上,這才慢條斯理地道:「不過你放心,那廣東雖遠,但也在本王的人手上,本王頗費了些心 力將你調到了廣東總督洪和隆手下,雖如今不過是個小小的地方知府,但你既年輕,上頭又有自家人關照,將來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
賈璉先如喪考妣,此時聽忠順王爺一言,既悲又喜地道:「有王爺一句,晚輩自然是不會為前程發愁了。只是晚輩才剛成親,便要離京,怕……」
「小小年紀怎就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了?」忠順王爺不以為然,隨後冷笑道:「虧得本王還替你手書一封,替你引路……」
賈璉忙感激道:「多謝王爺為晚輩操勞,王爺的大恩大德,晚輩感激不盡!」
忠 順王爺滿意地捋了捋鬍子,這才在亭子中鋪著虎皮褥子的太師椅上坐下,先將一封引薦信遞給賈璉,待賈璉仔細放入衣襟後,才又道:「那洪和隆既是本王的人,待 你自然是如待自家子侄。只是向西那邊的廣西總督況晏冰,你需防著他一些。那廝素來睚眥必報,且陰險毒辣,不知打理好自己任上事物,偏愛尋他人是非,不是個 好相與的,你年輕,遇上他的人事,寧可忍一時之氣,也不可跟他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