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頁
二人進了長春宮,順著迴廊,向長春宮右邊吳嬪的小院子去,待走到迴廊盡頭便進了那小院子中,遠遠地望見幾個宮女腳步匆匆地進屋子裡回話,二人只當看不見,有人借著搭話來阻攔也不搭理。
待走到屋子廊下,隔著門窗瞅見屋子裡水沐正與吳嬪把酒看雨中芭蕉。
房文慧先隔著窗子行了個萬福,柔聲道:「妾無功無德,今日得主上賞賜,心中惶恐。徘徊躊躇半日才記起給主上謝恩,還請主上莫怪。」
屋子裡,難得有些雅興的水沐手上轉著杯子不言語,心下疑惑房文慧怎也用上這爭寵的伎倆了?
水沐尚未琢磨出個四五六,就聽窗外五皇子稚嫩地道:「父皇,新近雨水綿綿,母妃一時難免傷春悲秋,身上不好又添了心病,兒子無能不勸說母妃解開心結,請父皇為孩兒去勸說她兩句。父皇兩句話,勝過天下醫家聖手。」
「五 皇子說的是,請主上看在五皇子年幼一片孝心的份上,就去看一看貴妃娘娘吧。妾願退回主上賞賜,懇請主上去看一看貴妃娘娘。」房文慧的身子一矮,就與五皇子 一同跪了下去,瞥見穿著一身石榴紅妝妖嬈嫵媚的吳嬪,不覺心裡一晃,依稀想起了黎婉婷,須臾心道能將石榴紅群穿的清靈的,也只那一個人了。
吳嬪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先還在賞景,如今五皇子、房文慧就跪在景前,便成了賞人。身為以色事人的女子,她先警惕地望向房文慧,見房文慧髮絲上掛著雨珠,眼睫上更是粘著剔透的雨點,雖不啼哭,但也有兩分梨花帶雨的模樣,心裡冷笑房文慧這是忘了自身的斤兩了。
「吳嬪娘娘素來與貴妃娘娘要好,吳嬪娘娘也擔心貴妃娘娘的身子,想勸主上去見見貴妃的吧?」房文慧目光灼灼地望著吳嬪。
吳嬪進宮也有三四年了,勉強算是個「老人」了,聽房文慧如此說,只覺若是自己不硬撐著,未免顯得自己鐵石心腸,只得也去勸水沐道:「主上,房美人說得是,貴妃原本就心思細膩,興許是她哪一處想不明白才累及了自己個的身子。主上便聽房美人、五皇子的,去瞧一瞧吧。」
水沐先在心裡訝異房文慧的態度,隨後又覺宮中女子不管是清高的還是媚俗的,哪一個不爭寵?於是順水推舟地點了頭,便出了吳嬪房門,隨著房文慧、五皇子去了。
吳嬪立在門前目送房文慧遠去,一口氣上不來又咽不下去,發話道:「瞧著晚上主上歇在哪。」說罷,兀自回了房中,唯恐水沐去而復返,又令人重新布置酒菜,對著鏡子重新梳妝打扮,待外頭天色大黑,關閉宮門時,不免失望地又氣憤地道:「主上歇在哪裡還沒打聽出來麼?」
聽她問得急了,外頭才有宮女急匆匆地來回說:「回娘娘,主上歇在房美人房裡了。」
吳嬪冷笑道:「她們毓秀宮倒是上下一心!有病的裝可憐,年紀小的裝孝子,長得好的裝狐媚子!」氣喋喋地罵完,這會子又有些無可奈何,只得失落地卸了釵環洗了脂粉。
次 日,吳嬪一早起身,今次做的卻是賢良裝扮,只見她將鬢髮整齊地抿在腦後,只用一方橘紅繡芍藥抹額裝飾,身上穿了一件杏色褙子、銀灰裙子,便早早地向皇后寢 宮未央宮去,立在正殿中左右等了一等,待其他椒房后妃來了,便有意做出寂寥的模樣,待聽聞皇后身子不適請眾人各自回宮後。
眾人卻並立時離去,周貴人含笑望著吳嬪道:「聽說昨兒個吳姐姐跪請主上去探望病重的戚貴妃?」
「吳嬪果然是跟戚貴妃姐妹情深。」肖貴人也跟著嬉笑了一句。
吳嬪形容慘澹地笑道:「五皇子那樣孝順,房美人也是那樣忠心,我只巴望著將來我身邊也有個房美人才好。」心知這兩個貴人是替上頭的妃嬪說話,於是並不敢她們計較。
「房美人今兒個怎沒來?皇后娘娘先不提過許她來拜見的麼?」周貴人忽地道。
一句話令其他妃嬪不覺興奮起來,昨兒個房文慧借著戚貴妃病重將皇帝拉去了毓秀宮,今兒個皇后就告病不出,如此怎會沒有蹊蹺?
果然,肖貴人立時道:「房美人果然拿大了,論她的資格,哪有來見皇后娘娘的份?皇后娘娘憐憫她,她還這般不知好歹。」
「正是!如此簡直是不將咱們皇后娘娘放在眼中。」一個依附著吳嬪的小小的才人附和道。
吳嬪偷偷向後殿瞥去,暗嘆皇后好生沉得住氣,竟然能容房文慧那般囂張?須臾,忽地福至心靈地想,莫非皇后是要借著皇太后收拾了房文慧?
忽地望見內務府總管太監常升領著個小太監過來了,眾椒房后妃便暫時停下挑撥。
常升入內,望見殿上坐著眾妃嬪,雖皇后不在,眾妃嬪也只敢斜簽著身子坐,進來後,籠統地一拜,隨後詫異道:「娘娘怎不在?」
「娘娘身子有恙,常公公這麼早來,為的是什麼事?」吳嬪含笑道。
常 升正為一大早的差事頭疼,見吳嬪問,他心裡厭煩房文慧又斷了他一條財路,就有意道:「這還算不得早。一個時辰前,毓秀宮的小太監打發人來尋,說是房美人嫌 棄現今用的桂花油太膩,又說她在外頭就聽說伺候宮裡桂花油的人家不知賄賂了戶部、宮裡頭多少銀子呢,主上聽她說得厲害,就要摘了桂花夏家的牌子。」將話說 完了,才裝模作樣地裝作急等著回給皇后聽的模樣,隨著宮女向後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