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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見她對這庫房不甚喜歡,另外叫人開了綢緞皮毛庫,只見這綢緞皮毛庫里,銀鼠、灰鼠、果子狸、黑狐等皮毛並緙絲、彈墨、繡堆的倭緞、蟒緞、妝緞並其他綾羅整齊地碼在箱子,乍開了箱子,只見一片絲光流溢、滿目絢爛。
賈璉見這還是難以勾起人家小姑娘家的興趣,於是摩挲著下巴,琢磨著是太貴重了,顯得太過財大氣粗,叫人家反倒無所適從,就問迎春:「你平日裡愛在什麼庫房裡轉悠?」
迎春既然拿了鑰匙,她沒道理閒下來後不來轉一轉。
迎春身量拔高了許多,雖還是溫柔和氣得一塌糊塗,但眉眼間比之先前多了兩分韌勁,聽賈璉問,就笑道:「我喜歡去放著雜物的庫房,去了兩次,當真挑了些好玩意出來。」於是又叫人去開那邊庫房。
許青珩並她的兩個奶娘、兩個丫鬟依舊是一頭霧水。
「青珩妹妹去那邊庫房轉轉吧。」賈璉拱了手。
許 青珩摸不著頭腦,只是素日聽許玉珩、許玉瑒稱讚賈璉待人以誠,此時也不見外,便客隨主便地隨著迎春向放著雜物的庫房,只見那邊庫房門一開,先露出一堆掛在 牆壁上的綢子做的紅綠鴛鴦、蝴蝶,這些小掛墜後,挨著牆面又懸著各色顏色鮮亮的風箏,再走近兩步,就見這庫房比先前那兩間凌亂得很,這一處擺著一籮筐留著 賞人的香囊荷包,那一處案几上是一大包袱各色披帛、帕子,還有兩箱子不用打開,就露出頭來的墜子、穗子。一些不值當入了其他庫房的硯台、湖筆、筆洗乃至梨 木架子的小銅鑼、不過三四寸大的小桌屏全堆在條几上。
「這邊有一箱子胭脂匣子。」迎春難得露出一些小女孩兒的活潑,兩三步上前,打開了幾箱子裝著胭脂匣子、珠釵髮簪、耳環手釧的箱子,一邊拿給許青珩看,一邊也給自己並紅玉、司棋、繡橘、鴛鴦幾人挑了起來,另外還要替琥珀、珍珠、鸚鵡等人挑一些出來替換著戴。
許青珩望見那些細碎精緻又顏色鮮亮的小東西也不覺動了心,便學著迎春脫了外頭猩猩氈,與她一同去挨個翻看裡頭東西,見有一支銀子打造的玉蘭花鳥簪雖粗糙卻靈氣逼人,便愛不釋手地拿在手上。
「這邊的東西不值個什麼,喜歡只管拿去。」賈璉心裡有些無奈,竟像是腰纏萬貫領著媳婦去名品店,結果媳婦愛上了二元店,有錢也沒處花一樣。
許青珩握著簪子笑道:「想不到這裡藏著這麼些寶貝。」又見迎春挑了兩支珠花遞給她的丫鬟五兒、六兒,就招手叫五兒、六兒跟她們一起翻看東西。
眾人都是在富貴場上浸淫多年的,哪裡看不出這些都是尋常打賞下人的東西,雖看著好也是價值有限。
不 怕弄壞了東西就也不拘束著,都是一群年少貪玩的女孩兒,哪怕平日裡不缺這些東西,如今乍看樣樣東西都堆了一堆,心裡覺得有趣,就淘寶貝一樣地由著性子四下 里翻看起來。這個翻出一對葡萄雙喜頭花鬧著給許青珩戴在頭上,臊得許青珩紅了臉;那個又找出一支被明珠暗投、十分貴重的鴛鴦紋鎏金銀釵,引得一群人爭搶。
賈 璉靠著庫房門站著,望著一群小姑娘嘻嘻哈哈,暗嘆到底是自己技高一籌,見這邊原本有四個奶娘,又來了四個教引嬤嬤看管著,更有石姨娘、趙姨娘結伴而來撿巧 宗,心知自己在難免叫眾人拘束了,便一徑地向外去,出了黑油柵欄,迎面望見抱琴撐著傘攙扶著元春過來,喊了一聲元大姐姐就待要走。
「璉哥兒。」元春披著件石青色出毛大氅,並未戴觀音兜,滿頭青絲鬆鬆地挽在腦後,這會子含笑叫住賈璉,大抵為「亡羊補牢」,就笑道:「那位玉珩妹妹果然爛漫可愛,老祖宗這一會子不見她,立時就打發我來尋呢。」
賈璉笑道:「往年他們家姊妹兄弟大多隨著父兄在任上,只她一個留在家裡老太爺老太太身邊,性子難免爛漫些。」
元春笑著點了點頭,見了許青珩,難免想起因她之故與王家斷了來往,是以方才臉色難看了一些,這會子見賈璉又要走,又道:「大哥才提起想見見陳家兄弟,璉哥兒若得閒,領著陳家兄弟去跟大哥說幾句話解解悶。天一冷他又病在床上,一個月里也難見一回友人。」
賈 璉眼皮子跳了又跳,心道許青珩雖看似爛漫也不是沒眼力勁的,若不是賈母那邊實在難看,她才來做客怎就肯隨著他們兄妹來庫房轉悠;才給他小媳婦臉色看,這會 子又叫他做媒,笑道:「大姐姐說得有道理,我後頭幾日一準多去瞧瞧大哥哥,只是這會子老爺那全靠陳兄弟插科打諢才熱鬧起來,叫了陳兄弟走,豈不冷了場 面?」說罷,兀自撐著傘向前去,穿過山石洞,望見元春也進了庫房,心說元春原是要進宮的人,若叫她嫁個好人家,以她的手段自己必要有個大仇人不可,如此, 不如不管。
打定了主意,一徑地向前去,還不曾到東跨院,就見黎碧舟、袁靖風、許玉珩、許玉瑒並馮紫英、陳也俊、石光珠、柳湘蓮個個只穿著箭袖、長襖出來了,見他們臉色全冷著臉,忙問:「出什麼事了?可是我家老爺……」
「是李祭酒家的大哥李謹李誠。」黎碧舟道。
「李大哥怎麼了?」賈璉忙問,李家人模樣老實,不像是會闖禍的。
黎碧舟低聲道:「方才來人說,他們兩個被人給打了!如今人還被堵在國子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