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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珩望著這花簽,不禁懊悔前頭大半個月跟賈璉鬥氣,竟是臨到他快走,才發現這麼個有趣的遊戲,只是遺憾賈璉記錄得太過詳盡,竟令她想再玩一遭,也沒個由頭。
正思量著如何給賈璉尋個差事,便見迎春梳著雙環髻穿著一身銀紅排穗裙子匆匆地進來了。
「嫂子,快去老太太那吧,哥哥的任命書下來了,大老爺、哥哥已經過去了。」迎春歡天喜地地攙扶著許青珩就向外去。
許青珩忙將紙張收起來,整理一番便也裝作歡天喜地的模樣隨著迎春向外去,姑嫂二人進了賈母院子裡,迎面才見賈珠陪著賈政、王夫人夫婦二人過來,大抵是因遇上了喜事,就連寶玉、探春、賈環兄妹三人也隨著過來了。
賈珠、寶玉等見許青珩過來,連忙給她道喜。
「真是雙喜臨門呢。」王夫人嘴角含笑,眼睛裡頗有些嘲諷。
賈政抖著鬍子遺憾道:「虧得先前忠順王爺那般信誓旦旦,竟是要將璉兒弄出京城,去廣東呢。」
「去廣東?」迎春先聽說賈璉要做官自是歡喜不禁,這會子聽說賈璉要出京,登時被潑了一盆冷水,忙將眼睛看向許青珩。
許青珩故作驚詫地道:「怎會這樣,祖父也幫著尋差事呢。」
「雖幫著尋,到底比不得你表兄、嫡親兄弟的差事好。」賈政不滿地道。
「老爺……」賈珠微微蹙眉。
王夫人十分舒心地笑道:「莫說了,到底是王爺給尋的差事,最差能差到什麼地步?快進去聽聽璉哥兒如何說吧。」先時因許青珩門第高堵在嗓子眼的氣終於吐了出來,腳步算得上輕快地拉著寶玉便向賈母房內去。
待入了房門,只見賈母笑盈盈的,面上十分平靜,賈赦也如賈政一般遺憾,嘴上不住地對賈璉念叨著:「這窮官很不必去做,何苦去吃那苦頭?」
許青珩心道賈家人難不成想叫賈璉一步登天?
「回頭叫你岳父、姑丈活動活動,在江蘇一帶隨便尋個官做,也比去那強。」賈赦有意地望了一眼許青珩。
許青珩低了頭不言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賈赦莫不是以為江蘇成了他們家的囊中之物了?
賈璉安撫地望了一眼許青珩,又看向賈母,慚愧道:「是孫兒能耐不夠,連累老祖母擔驚受怕了。」
「雖 不是什麼好官,但,好歹也是忠順王爺給尋的,況且頂頭上司又是王爺多年好友,不過是走個過場,去熬上個三五載,回頭升官加祿,也好堵了那些閒人的碎嘴。這 也不肯,那也不肯,倒不如什麼官都不做,在家享福得了。」賈母老神在在地坐在榻上,兩隻手攏在一處,面上喜怒晦澀不明。她雖不知賈璉要做什麼,但賈敏到底 是她女兒,依稀也從賈敏處察覺到此去興許能拼出個大好前程,於是眼光就也不放在那芝麻小官上。
賈母既然發了話,賈赦嘴角鼓動再三,也說不出旁的話來。
賈政思量一回,也覺賈母所言很有道理。
寶玉、探春等不知更是沒資格插話。
「侄 媳婦,也是要跟著去的吧?璉哥兒才做官,不知道這在任上跟一方的鄉紳打好交道的要緊,若冷落了那些地頭蛇,不知要吃虧呢。如此,少不得要叫侄媳婦跟著同去 打點了。侄媳婦是大家子出身,應付那些子鄉紳女眷,也當是得心應手呢。」王夫人在心裡掐算著賈璉此次要三年五載還能回來,如此,必定是要將新婚燕爾的妻子 帶去了,這麼著不費吹灰之力,這榮禧堂又要回到她手中了,「這麼著,是不是要將大太太接回家照應著榮禧堂?」
王夫人說著話,眼睛就掃向賈赦,見賈赦聽見「大太太」三個字就來了氣,心下大喜。
果然,旁人還沒言語,賈赦就怒氣沖沖地將拐杖砸在地上:「又接了她回來做什麼?就叫她來偷我家的東西不成?」
王夫人心中大喜,才要去看賈璉是什麼神色,一扭頭對上賈璉瞭然的神色,心險些要跳出嗓子眼了,虧得她道行深厚,才沒露出異色。
賈政方才只遺憾賈璉的官不夠大,這會子順著王夫人、賈赦的話,就道:「侄媳婦總要跟著去的,不然親家那也不好交代。大老爺又不許大太太回來,這麼著,老太太要誰來伺候?榮禧堂要誰來照應?」
王夫人拿捏著時機開口道:「……不如,叫蘭哥兒他母親來幫襯著吧,李氏的人品,大老爺、璉哥兒都是知道的……」
「萬萬不可,」賈珠咳嗽兩聲打斷王夫人的話,躬身道,「兒子體弱,要她照料,蘭兒年幼,也要她教養,這麼著,李氏也是分身乏術,怕更會委屈了老太太。」心下氣惱王夫人總要做這「擔他人之憂」令他與賈璉生出嫌隙的事,便又咳嗽了兩聲。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這麼大的家要怎麼打理?」王夫人焦急地問。
一時間,堂上安靜下來。
賈璉心笑無論如何,都輪不到王夫人來打理。
許 青珩將王夫人的戲看足了,心知該自己出場了,於是走出一步,悲切地慷慨道:「許家的教養,是百事孝為先,有老太太、大老爺在,我是寧可負了二爺,也斷然不 能拋下老太太、大老爺離京的。若是老太太、大老爺一定要我隨著二爺上任,就是信不過我的能耐了,如此,我倒不如求了休書一封,剃了頭去當姑子呢。」說著, 便流著淚走到賈母跟前就要給她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