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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香爐里的灰存了不少,姨娘趕緊地按在臉上止血吧。」趙姨娘的小丫鬟鵲兒捧了個香爐過來。
趙姨娘一把將香爐推開,待要呵斥鵲兒,又撕得臉頰疼,「你叫人去請大夫……」
「姨娘別糊塗了,探姑娘成了那樣,老太太不定要怎樣罰你呢。太太請的大夫開的藥,你敢往臉上使?」鵲兒說罷,便用手抓了一把香灰向趙姨娘顴骨上按去。
顴骨上仿若又被撕裂一次,趙姨娘哎呦哎呦叫著娘地倒在炕上,咧嘴罵道:「沒良心的奴才,毀了我的臉看我不撕了你的皮……」忽地聽見面前衣料悉索聲,只當賈政回來了頗有些驚喜的抬頭,見賈環呆呆地站在她面前,頓時又淚如雨下,「環兒……」
「姨娘挑唆父親將探春姐姐打個半死?」賈環被趙姨娘的奇怪模樣嚇出冷汗。
「並不是這樣,姨娘是被奸人所害!」趙姨娘咬牙切齒地道。
賈環又被趙姨娘的猙獰面孔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忽地橫眉冷目道:「姨娘也太歹毒了一些!虎毒尚且不食子!」
「環兒……」趙姨娘忙向賈環伸手。
賈環向後躲去,恰撞在一人溫暖的懷中,便緊緊地抱住那人,不敢再看趙姨娘那又是香灰又是鮮血的面孔。
「三爺,咱們去外頭玩去。」彩霞輕聲道,瞧著趙姨娘狼狽模樣嘆息一聲,便依著王夫人吩咐,半抱半扶地將賈環攙扶了出去。
「完了,徹底完了。」趙姨娘嘴角微微蠕動道。
且說賈政一房搬去東邊花園子裡後,王夫人、趙姨娘二人你來我往,又有探春從中調和,足有幾年不曾分出勝負,大有勢均力敵之勢。
如今趙姨娘如花似玉的面孔被毀,顯然是再沒了翻身的機會了。
王夫人陪著賈母坐在榮慶堂正房碧紗櫥中,嘴角藏著笑,與趙姨娘十幾年的恩怨終於有了了局,她心下大呼痛快,只覺探春這次自己翻身也難了,賈環那小兔崽子見他親娘垮了,怕也恨不得親自去踩上兩腳呢。
「老太太別為探春丫頭傷心了,我每常勸探春遠著她姨娘,偏這丫頭重情,時不時,就愛與她姨娘閒話解悶。」王夫人握著帕子抹淚道。
賈母端坐在床邊,望著奄奄一息的探春,又見湘雲跪在床上握著探春的手,便嘆道:「是探春丫頭咎由自取,古人道君子不立於圍牆之下,她明知她姨娘心術不正,還一味地偏袒她姨娘,不知珍重,落到如今這個下場,也怪不得旁人。」
「是。」王夫人唏噓道。
「你回去吧,璉兒院子裡那姓孟的沒兩月便生了,你不用常過來,免得衝撞了。」
「是。」王夫人又答應了一聲,見這邊無事,便領著彩雲幾個向外去,行到外頭,望見隨著孟氏過來的碧蓮畏畏縮縮地站在跨院邊,便沖她招了招手,待碧蓮走近,便問:「可是缺了什麼東西?不伺候好孟氏,又來這邊做什麼?」
碧蓮輕聲道:「回二太太,要用的東西,奶奶都給配上了。奶奶還另外打發了一個丫頭溫嶼照料孟娘子。只是……」
「什麼?」王夫人微微挑眉。
「只是我們才來,就聽說一位姑娘挨了打,孟娘子只說是我們害的,便叫我來跟老太太、老爺請罪。」碧蓮悄悄地打量王夫人,一邊心嘆這賈府還是個國公府呢,怎地沒有洪府闊綽?
「與你們不相干,不用多掛心。」王夫人抬腳向外去。
碧 蓮還待要再說,見王夫人已經抬腳去了,心下冷笑果然南北兩地的貴太太都是一樣的,個個都當與她多說兩句話便是有失身份的事,來日方長,且看哪個得意到後頭。 想著,又見賈母院中婢女堤防地過來,便對那婢女笑了一笑,轉身慢悠悠地向後去,一路上將賈府各處風光看了一遭,見一處,便不免懷念起總督府的富麗堂皇,看 一處,不由地又心恨此處不歸她所有。
這般轉回許青珩院子裡,見幾個婢女盯著她,便沖那婢女一笑,瞧見院子裡花壇中種著一叢鳳仙 花,便摘了一把鳳仙花,又折進如今她與孟氏二人同住的半間院子,進了屋子裡,見溫嶼陪著孟氏說話,就對溫嶼道:「溫嶼姐姐且去尋兩粒白礬來吧,孟娘子許久 不曾染過指甲了,我且替她染一染,二爺一準要回來呢。」
溫嶼瞧著碧蓮摘的花,心道她好不見外,笑道:「孟娘子也該好好打扮打扮,女人不打扮沒個精神氣,自己也不自在。」說著話,便起身向外去。
「搗鳳仙花的小罐子,也請溫嶼姐姐給尋一個。」碧蓮堆笑著親自送溫嶼出門,待溫嶼出了門,當下便變了臉色,木著臉轉過身,將這小小的三間房看了一看。
原來,許青珩將孟氏、碧蓮兩個安置在了她院子西北角處連接的半個小院中,但凡她們二人有個什麼動靜,許青珩那邊都能一清二楚;但許青珩那邊有個什麼事,她們二人是無從知曉了。
「……璉二奶奶果然跟璉二爺一般宅心仁厚,你看她送來的蚊帳被褥枕席,無一處不妥帖。」孟氏坐在一張圓桌後,輕輕地撫摸著小腹。
碧蓮立在門邊輕聲地冷笑道:「你道她在乎這些?她們大戶人家的千金,喝的水都比我們吃的飯值錢。」
「話也不能這般說,咱們跟她非親非故……」孟氏打了個冷顫,忍不住道:「萬一被人識破,你我二人要如何自保?空口白牙的就賴上人家,我倒無所謂,只可憐腹中小兒……賈家是萬萬不肯養下這個跟璉二爺沒有一絲瓜葛的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