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頁
許玉珩、許玉瑒只當賈璉害羞呢,於是有意笑他道:「你怎比青珩還小家子氣?」
「見過四哥。」許青珩福了福身,見賈璉眼神閃爍不肯看她,越發好奇地看他,心裡想著:四哥竟然是這樣靦腆的性子。
「這邊風大,快進去吧。」賈璉又對門上媳婦道:「告訴老祖宗一聲,許家青珩妹妹過來了。」
那媳婦哪裡不知道這許家是哪一家,忙偷偷望了許青珩一眼,見是個氣度不凡的美人胚子,就趕緊進去通稟。過了前廳,到了賈母房門前,珍珠、琥珀、司棋、紅玉、鴛鴦已經迎了出來。
待 鴛鴦打了帘子,眾人進去後,不待眾人見禮,賈母已經先叫琥珀替許青珩脫去了外頭那件石榴紅綾子狐皮大氅,又命鴛鴦將許青珩引到身邊,先握著她的手,見她一 雙手生得小巧綿軟,再三叫她在身邊榻上坐了,又道:「外頭冷,下半天怕就會下雪粒子了。她才從外頭進來,快將腳爐放在她腳下。」眉開眼笑地去看,見許青珩 臉龐圓潤、下巴微翹,一雙眼睛又活潑又明亮,此時脫了大氅,露出一身鵝黃緙絲窄襖、柳綠百褶裙,越發襯得梳著雙丫髻的她又輕盈又小巧;待又見她腕子上還戴 著小兒保命的金鈴鐺,立時笑得合不攏嘴,拿著手愛惜地摸著她小巧的耳垂,又見許玉珩、許玉瑒兄弟要見禮,忙對賈璉道:「快領著你兄弟去你父親那邊吧,你姐 姐妹妹都在東間裡等著要見呢。」
「是。」賈璉百感交集,再三瞥了眼那稚嫩的許青珩,就又領著許玉珩、許玉瑒向外去。
「怎樣,我家小妹可配得上四哥?日後四哥可要叫我大舅了。」許玉瑒玩笑地攬著賈璉肩膀。
賈璉抿著嘴一笑。
「哼,往日裡也不見你這樣靦腆。」許玉珩嗤笑了一聲,他與許玉瑒一般,都覺許青珩的才貌與賈璉十分般配,因此也覺他是害羞,就有意要逼著他多說幾句話來。
若 與他定親的是個十六七的,賈璉勉強能在心裡描畫出張敞畫眉、琴瑟和鳴等雅事,可換成了許青珩,賈璉琢磨著自己會三不五時地買串糖葫蘆逗她,至於畫眉、琴瑟 和鳴,還是免了吧,到了前廳見鴛鴦跟出來了,就吩咐她道:「多弄些小巧的果子送進去……別叫人欺負了許姑娘。」
「是。」鴛鴦含笑答應著,心知賈璉口中的「人」,就是因賈許兩家親事跟王家斷了來往的王夫人、元春母女了,答應著也就去了。
「四哥放心吧,二珩皮厚,她不欺負別人就罷了,誰能欺負了她?」許玉瑒笑道。
賈璉不敢附和這話,領著許玉珩、許玉瑒向前,見全福捧了一張禮單來,接過看了,便道:「收下吧,待薛姨媽生日,也依著這單子悄悄送禮去。」
全福收下單子也就去了。
許 玉珩猜著是薛蟠送了禮來,搖頭道:「你說他,我前兩日還遇上他了,恰望見他跟他大舅兄在大街上吵架,見了我很沒意思,待他大舅兄氣喋喋地走了,才敢過來跟 我埋怨,說是王家姑娘不許他給他大舅兄銀子,他大舅兄偏將他當成了錢袋子,竟然在酒樓吃了花酒也叫人記他帳上。他說了他大舅兄幾句,一時大意帶出王家姑娘 的名,只說王家姑娘叮囑過的。他大舅兄便回家去罵自家妹妹還沒出閣就向著夫家了。因這麼著,他回家被母親、妹妹教訓了一通,再回頭見了他大舅兄,兩個心裡 都不痛快,就又在大街上吵了一架。」
賈璉慶幸那亂七八糟的事沒堆到他頭上,只是那王熙鳳竟然有心不叫薛蟠給王仁銀子,這實在出乎他意料,順著榮禧堂正房拐進東邊跨院裡,進了東跨院前頭的小院裡,尚且沒進去,就已經聽見裡頭熱熱鬧鬧的嬉笑聲,細聽眾人說得都是筆法筆墨,疑心裡頭在賞鑒字畫。
三人進了小院,就見屋子裡地炕上正面坐著賈赦,賈赦左手邊是賈政,右手邊是葛魁,下面一溜的青年男子,就連柳湘蓮都混在其中。
「這是玩什麼呢,這樣熱鬧?」賈璉含笑道。
「……看唐伯虎的畫。」葛魁不尷不尬地說,一雙眼睛不知該往哪裡放。
賈 璉先望見賈赦、賈政手裡還拿著眼鏡兒,似乎是要仔細研究的模樣,望向眾人圍著的地上,只見鋪著大紅氈條的地炕上擺著三四幅唐寅的春、宮,畫中山石堆上、香 閨榻上或一男一女鴛鴦成雙,或多了一個婢女推送助力,咳嗽一聲,見柳湘蓮也好奇地去看,伸手將柳湘蓮的頭撥開,「這是哪個送的?」虧得他趕在賈赦的生日之 前廢寢忘食地多多背了些詩詞歌賦,準備應付著今日的射覆、行酒令,誰承想……他又多慮了,古往今來,應付男人的宴席,酒色兩樣足矣。
賈赦笑眯眯地道:「還是蟠兒那小子惦記著我,雖因著王家,咱們如今不來往了,你也別忘了他。」他如今身子「不中用」,只能過過眼癮,這畫正合了他的心意。
「是、 是。」賈璉握著拳咳嗽一聲,又見黎碧舟、袁靖風等頭頭是道地品評畫上筆法,疑心自己太俗看不出這畫的高深之處,於是乾脆地領著柳湘蓮出來,叫人將宴席擺進 來,想起南邊莊頭孝敬了一根八珍之一的象拔來,因自己不忍心去吃那象鼻子,就叫人將那大象鼻子一分為二,一半送去賈母小廚房一半送給賈珠李紈,待望見門外 下起了雪花,映襯著院子中的兩棵紅梅飄飄渺渺十分浪漫,於是有些不自量力地入內道:「兩位老爺、諸位兄弟,咱們一起聯詩對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