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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守中見他哈欠連天,又覺今日露水深重,唯恐賈家另一位小爺也病倒在李家,忙叫人拿了桂圓湯給他喝,又叫他嚼了一片法制紫薑,自家人不肯出面,全叫賈璉去對付在前廳里拍桌子等著好茶伺候的賈蓉一群。
賈璉捂著嘴打哈欠,面前遞過來一方濕帕子,只管接了擦臉,然後隨手丟出去,果然遠遠地就聽見李家滿是書香氣息的宅院裡迴蕩著一陣不合時宜的討公道的怪腔怪調,由著李家下人引領,順著遊廊到了廳前便站著不動了。
全福聽屋子裡還跟茶館一樣滿是催促茶水的聲音,抬腳踹向面前雕著木樨花未開的門扉。
咣當一聲,廳里安靜下來。
賈璉這才慢慢向內走去,走到賈蓉坐著的主位椅子前,那賈蓉登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忙讓開位子來。
全福立時將賈璉的坐蓐、椅袱換上去,這才請賈璉入座。
「璉二叔,我們是來替珠大叔討回公道的。」賈蓉暗暗給身後一群人遞眼色,那群人立時七嘴八舌道:「正是,不能叫李家這樣欺負珠大哥。」
「璉二哥,李家理虧不敢跟咱們怎麼著,咱們破著鬧一場,叫李家三跪九叩去賈家賠不是才算解氣。」
……
賈璉睜著酸澀的眼,眼瞅著一群青春正茂的少年一提鬧事就興致勃勃,輕輕地嗤笑一聲,「都給我滾。」
「璉二叔……」賈蓉悻悻地,一咬牙道:「璉二叔怕了,我們可不怕!」
「當真不怕?」賈璉冷笑道。
賈蓉心道榮國府禍事連連,好容易出來一個蘭台寺大夫的姑爺,偏姑爺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件事就是大義滅親告了榮國府,於是故作大義凜然道:「為珠大叔討回公道,怕個什麼?」
賈璉沖賈蓉伸了伸手,待賈蓉一伸脖子遞了臉來,便一巴掌扇在他面上。
「璉二叔,你——」有道是打人不打臉,賈蓉捂著臉頰,奈何沒膽子跟賈璉來硬的。只覺得他帶來的人都在看著他呢,心裡又氣又惱急著找回面子。
「全福,叫趙天梁去請了珍大哥來,問問珍大哥,是不是賈家人都不要讀書不要進學了?竟然敢來國子監祭酒家胡鬧。」賈璉支著頭,又打了個哈欠。
「哎。」全福答應著,出了這廳,去說給趙天梁聽。
賈 蓉一聽說要去請賈珍,這才慌張了,原本是聽邢德全三言兩語,認定了賈家跟李家又多了嫌隙,這才唯恐天下不亂,想叫榮國府跟李家徹底翻臉才來鬧事,不想這賈 璉又是維護李家的,忙堆笑討饒道:「兒子不知二叔已經將事料理好了,既是這樣,兒子就領著叔叔、兄弟們去了。」
「誰都不許走。」賈璉低著頭冷笑。
全福、全壽眼瞅著那賈蓉一時情急,都已經自稱兒子了,也覺可笑得很。
賈蓉抓耳撓腮,待覺他們榮國府里沒個讀書的,也不怕那什麼國子監祭酒,隨後又想賈珍未必如此認為。
煎熬了半日,見門邊露出賈珍的身影,趕緊喊著父親迎上去。
「混帳東西,就會惹事!」賈珍一口唾在賈蓉臉上,就連他也只敢迂迴地跟賈璉鬥氣,不敢正面跟他起爭執,這賈蓉倒是有膽量,先犯到人家手上了。
賈蓉垂著手,不敢去擦。
「珍大哥來了。」賈璉起身相迎。
賈珍堆笑道:「那混帳不成器,叫璉兄弟費心了。」
賈璉笑道:「也沒費什麼事,只是李老爺為人方正,頗有美名,蓉哥兒來人家門上鬧事,傳出去了,豈不是叫人以為賈家不敬重讀書人?哪怕是不讀書呢,難道咱們家就沒個花錢買黌門監去國子監讀書的?」
「是是。」賈珍連連點頭,他哪裡去管誰買了黌門監去國子監讀書呢,只是琢磨著李守中桃李滿天下,唯恐不知什麼時候得罪了人,才趕著來叫賈蓉走,於是又請賈璉引著他去見李守中,當著李守中的面踢打了賈蓉兩下,這才滿臉羞愧地告辭。
因賈珍客氣得很,李守中自覺挽回了臉面,也不計較這事,又因賈璉出面「平亂」對他更有兩分刮目相看,依舊領著自己兒子向國子監去。
賈璉依舊與馮紫英在賈珠房外廊下躺椅中躺著,閉著眼對趙天梁、趙天棟道:「叫族裡的子弟們小心一些,見了寧國府一宗的,要戒急用忍,不可與他們起爭執。」
趙天梁琢磨著賈蓉來李家門上自取其辱了一遭,回頭必定要捏著軟柿子欺負,忙答應了一聲。
「要教訓那賈蓉,我有的是法子。」一直看似睡覺的馮紫英忽地插嘴道。
「那就拜託了。」賈璉閉著眼睛含笑道,有人自願幫忙,他怎會推辭?
☆、第65章 嗟來之食
賈璉並不追問馮紫英的法子是什麼,但料想他交遊廣闊,認識的人多,要整治賈蓉也容易,到傍晚馮家來人催請,馮紫英才回了家去。
賈璉記起明日黎碧舟之母、許玉珩之母回江蘇,就叫趙天梁去了一趟許家,將不能去送行的緣由說了一說。
不想第二日黃昏時分,黎碧舟、袁靖風、許玉珩、許玉瑒四人便齊齊地騎馬登門拜訪。
黎碧舟是頗有才名的,袁靖風在翰林院學習了一年有餘,許玉珩是年少進學,許玉瑒也是國子監一干太學生中的佼佼者。
這四人來了,李守中不像是對賈家等人那般疏離,一聽兒子說有貴客來,立時笑容滿面地坐在外書房等人來見,見黎碧舟溫文爾雅、平易近人;袁靖風持重沉穩,許家兄弟更是靈氣逼人,便笑微微地問:「哥兒幾個怎有功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