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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節骨眼上,人家送的,能收下?」許世寧冷笑道。
賈璉說道:「岳父素來謹小慎微……」
「我原聽說,你也是謹小慎微的人。」許世寧說完,那太監內眷送的哈巴狗忽地竄進來,嗷嗚嗷嗚地對著許世寧叫。
「此一時,彼一時,這會子就該在戰略上謹慎,在戰術上藐視他們。他們送什麼,只管照收不誤;送得越多越好。」
「這是什麼道理?倘若叫人以為我跟那些太監同流合污,許家還如何在京城裡立足?」許世寧蹙眉。
「所以說,岳父只管小心謹慎,收禮的事,放著我來。不收了東西,怎知道他們從活著的草木、豬狗,到死了的綢緞、玉佩無所不貪?」賈璉振振有詞地說。
許 世寧一怔,見那狗來咬他的衣擺,就將狗抱起來放在膝上摩挲,說道:「你說的不錯,我原以為他們中飽私囊,也不過是巧設名目弄些錢財,不想能叫他們瞧見的東 西,他們全弄到手上了。」略頓了一頓,又問:「現如今,他們必定知道青珩將東西帶回許家了,如今還要藐視他們嗎?」
賈璉笑道:「明兒個岳父將東西送回內務府,不就完了?」
許世寧舒了口氣,說道:「這事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遇上千百次了,只是青珩那丫頭摻和在裡頭。」
「女兒大了,只能放手了。」賈璉說道。
許世寧點了點頭,「她在房裡歇著呢,因我說要你來,她怕壞了你的事,正坐立不安呢。」
「待我去瞧瞧。」賈璉說著,就辭了許世寧向許青珩院子裡去,果然不等進房,就見許青珩惴惴不安地在房門外等著。
許青珩滿臉堆笑地說:「你來了。」
賈璉點了頭。
許青珩訕訕地說:「乍然收了那麼多東西,不知該怎樣處置,原想叫我哥哥去,誰知撞上父親轎子了。」
「沒事,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賈璉說著,就向房裡去。
許青珩忙跟著去,到了屋子裡替他脫了外頭衣裳,便好奇地問:「你說太監娶個媳婦做什麼?」
「太監也是男人,是男人就喜歡女人。」
「可是,他們也沒法子呀!」許青珩替那些女子惋惜道。
賈璉笑道:「喜歡了看一看也是好的,不一定非要做那檔子事。」往這邊榻上一躺,便伸手揉腿。
許青珩趕緊地替他揉著,討好地問:「我父親那邊怎樣說?」
「還能說什麼?不過是不該叫他寶貝女兒涉入這些陰私中。」
許青珩笑道:「他管不著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虧得我聰明……」
「什麼?」許青珩詫異地看他。
「沒什麼。」賈璉心說虧得他聰明先說自己受了內傷,不然不管是納妾還是怎樣,若生出這樣的女兒,豈不是便宜了別人?
一夜無話,次日,賈璉起身後,先送了許世寧出門,看著他帶著一車子菊花、哈巴狗向宮裡去,就親自送了許青珩回榮國府。才從大跨院出來,聽趙天梁說忠順王府有請,於是便打馬向忠順王府去。
進了王府,並未見到忠順王爺,先在後院上房廳上見了忠順王妃。
這上房廳上也因忠順王爺忽然清修而褪去了華麗,此時又質樸又超然,寬寬敞敞的,只擺著紅泥小火爐,並擁在爐子邊並未上漆的矮凳四五張。
「坐吧。」忠順王妃自己個坐在小火爐邊,便請賈璉對面坐著。
賈璉推辭不肯坐。
「聽說昨兒個青珩直接將東西送回許家了?」忠順王妃問。
賈璉笑道:「那可不是麼?她嚇得了不得,只說頭回子遇上這種事,不知如何處置。我昨晚上還跟她說,不過是幾盆花兩隻狗,算不得什麼。」
忠順王妃笑道:「也怪難為她了。」將帶著碩大寶石戒指的手擱在小火爐上烤了一烤,又問:「你岳父怎麼說?」
「有其父必有其女,岳父一早就將東西帶回內務府了。」
忠順王妃瞭然了,又問:「昨兒個青珩說常升給你的信……他為什麼給你信?」
賈璉笑道:「王妃何必明知故問,他就是禍水西引,指望著網開一面罷了。」
「明白了,王爺身上有些不自在,已經去清虛觀了,回頭再見吧。」忠順王妃依舊烤著手,等賈璉走了,站起身來,望見忠順王爺進來了,就忙說:「可要將賈璉叫回來?」
「不必了。」忠順王爺說著,就在小火爐邊坐下,望著紅彤彤的爐火,伸手抓了一把香撒進去。
忠順王妃小心翼翼地坐下說:「瞧著賈璉那媳婦果然是家教甚嚴,跟賈璉不是一個道上的。」
忠順王爺抿著嘴,忽地問:「你瞧著今次,太上皇是不是衝著咱們來的?」
「王爺?」忠順王妃擔心之下,便握住忠順王爺的手。
忠順王爺在她手上拍了一拍,喃喃地說道:「許世寧遵聖意進內務府,並沒有動太上皇的人,反倒將其他人都清算了一通。太上皇也並沒有十分厭惡許世寧,這般說來……你瞧著,可是太上皇、皇上父子二人重歸於好,要對付我了?」
「王爺多慮了,王爺並沒有做下對不起太上皇、皇上的事。」忠順王妃聞言細語地說,雙眼望著爐火,在心裡回憶著上回子夫妻二人把手說話,又是幾時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