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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素琴心裡總覺得自己對不住許玉珩,於是見一群群人擠了進來,便失魂落魄地重新向下人房疾 走回去,回到自己小院裡,聽她夫君問「新奶奶果然生得十分好看?」倒還從容地答了一句「是呢,還是大爺有福氣」,回了房給她夫君孫閱倒了一杯熱茶,自己出 了屋子,莫名地就覺有人在喊「素琴,大爺要拷問你呢」,於是越發地心虛,走到自家院子裡的水井邊,望見黑黝黝的水井深不見底,便提著裙子站到井沿上跳了下 去。
屋子裡,主人家大喜跟著得了兩杯喜酒的孫閱聽見咚地一聲,只當是同住一間院子的誰家打水將水桶掉在井裡了,懶懶地喝著茶並未動彈,待聽見外頭人喊「素琴,大爺尋你問話」,才忙從屋子裡出來,對來人道:「大爺是為什麼尋素琴?」
「你別問了,素琴呢?」來人凶神惡煞地問,新奶奶沒了,許玉珩聽丫鬟們說話後又要尋素琴問話,可見這素琴要遭殃了。
孫閱撓著頭道:「她先還在。」忽地一個激靈,立時向水井那邊望去,天色已黑,也看不見井中怎樣,待借了一盞燈籠一照,望見井水上似有若無地飄著一抹水藻般的頭髮,登時癱著趴在了井沿上,哭號道:「快救人!她在井裡頭呢!」
來人聽了,也立時向井裡去看,也瞧著井裡飄著個人,忙慌叫了人順著井邊繩索下去救人,好半天才齊心合力地將素琴拉上來,卻見她已經雙目緊閉地去了。
「快去告訴大爺。」
「哎。」一個看熱鬧的小麼兒立時向東邊院子奔去,跑到那院子前,就喊道:「素琴姐姐跳井了!」
「我的兒呀!誰逼著你去死了?」孫四娘聽那小麼兒喊了一聲,立時坐在茶房門前拍著大腿哭號起來。
消息傳到屋子裡,坐在床上摟著黎婉婷對素琴咬牙切齒的許玉珩一怔,滿臉淚痕中也不知哪一滴是為了自幼陪著他身邊的素琴流下的,呆呆地只是落淚,再看懷中懸樑的黎婉婷無聲無息地躺著,哆嗦著嘴,只覺自己既對不起黎婉婷又對不起素琴,那素琴之死必定與他有關。
「好一個死無對證!」黎碧舟臉上青筋跳了跳,握著拳頭認定了黎婉婷高高興興地出嫁才進門就死了,定是許家搗鬼,於是上前就去拉一身紅裝的黎婉婷,「還不曾行過最後的周公之禮,婉婷算不得你們許家人!」
許家人見黎碧舟要搶黎婉婷帶回黎家,心知帶回去了這事兩家說不開就成了仇,忙攔著他道:「婉婷是我們許家的媳婦,哪怕她去了,也是玉珩結髮夫妻!」
許玉瑒抱住黎碧舟,薛蟠、袁靖風等也攔著黎碧舟不叫他衝動。
賈璉回想著黎家死的一條蛇,心道莫非這些神鬼之事果然不可不信?連連念叨了兩句警幻姐姐在上,千萬要保佑他百無禁忌,扭頭望見許青珩白著臉臉上有亮晶晶的淚痕正站在許老太太身邊呆呆地落淚,對許青珩道:「先領著老太太回房去,別叫老太太傷心。」
許青珩點了點頭,望著賈璉喃喃道:「我先前跟她來信,她還說要等著看見四哥所說的那一日,誰知……」
「快請老太太回去。」賈璉對著許青珩一眨眼睛。
許青珩點了頭,便攙扶著老淚縱橫的許老太太回房去。
「太太、大爺,孫四娘在門外鬧著要給她兒媳婦尋個公道。」也跟著來送嫁的曾卉家的在門外道。
袁氏蹙眉,賈璉立時道:「將那孫四娘押在茶房裡,她兒媳婦是含冤而終還是畏罪自殺還沒定論,哪裡能由著她先亂喊?」
袁氏點了頭,許玉珩、黎婉婷成親,江蘇巡撫、兩江總督都在任上並未過來,此時許玉珩悲傷不已,黎碧舟怒髮衝冠,袁靖風勸住黎碧舟已經勉強,只能拜託賈璉幫著安排了。
「太 太,先叫蟠兒、競存、在思三人去黎家接了黎太太來;再趕緊吩咐人設下靈堂吧,仵作也趁早請來,待黎太太來了,當著黎太太的面,請、請仵作驗一驗吧。還有前 頭的客人,就請紫英幾個先勸他們回去吧。」賈璉說話時不由地去看黎碧舟,待仵作驗屍時,黎碧舟、黎太太定然痛苦不已,到時怕又是一場風波來襲。
「你吩咐人吧。我一直將婉婷視若己出,不想她年紀輕輕……」袁氏傷心不已地哭個不停,也不解明明依著黎婉婷的心意將所有人都打發出去了,她為何還是這麼鑽牛角尖?
「太太先回去吧。」賈璉示意袁氏看黎碧舟,袁氏淚眼婆娑地望過去,果然見自己不說疼愛黎婉婷還好,一說黎碧舟更是氣得要去打許玉珩,只得依著賈璉的話出去了。
許家裡喜事變喪事,薛蟠等人也不推辭,立時依著賈璉所說各自去辦了。
不過是短短一盞茶功夫,許家裡的紅綢便成了白布。
望見丫鬟進來熄了龍鳳雙燭,又要去摘那蠟燭後大紅雙喜,一直不言語的許玉珩低聲道:「別碰它。」
「出去吧。」賈璉揮了揮手,餘光掃見除了那大雙喜,其他地方的紅喜已經被揭下,實在揭不下的,也用白紙糊上了。
黎碧舟哭了一會子,又鬧著要去搶人,被袁靖風、許玉瑒按住了,便跪坐在刻著百子千孫四字的拔步床邊腳踏上落淚不止。
「她們,都是為我死的。」許玉珩呆呆地道。
黎碧舟冷笑道:「她們?一個賤婢也配與婉婷並稱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