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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這會子也不好說全是素琴不對,便摟著探春道:「外頭傳言多的是,有說那素琴丫鬟勒死黎姐姐的,也有說她給黎姐姐下毒的。這些都信不得,實際上……」瞅了眼黛玉三人的年紀,又怕自己說了,她們回去了跟賈母、賈敏她們胡說,一時不肯說。
「實際上怎樣呢?」黛玉追問道。
探春看出迎春的為難,便歪在迎春懷中指著黛玉笑道:「莫非你也過了跟我們憨玩的年紀,開始計較日後如何叫人暗點頭了?」
黛玉雖小,但但凡女兒家被人暗指「想嫁人」了,總是要羞惱的,偏這會子鞋子又被拿去了,也不能立時就走,作勢要去撕探春的嘴,於是便與探春、迎春滾在了一處。
「我在老太太房裡聽說是黎姐姐醋性子大,跟個房裡人計較才沒的。老太太她們只當我睡著了才說的。」湘雲不知探春的苦心,便略有些嘲諷地道。
迎春收了笑容,正色道:「也不全然怪黎姐姐。」待要解釋,偏沒法子解釋,若說黎婉婷對許玉珩用情至深,湘雲三個又哪裡懂得這個?
「正是,哪裡能怪到黎姑娘?」司棋捧著茶碗過來上茶,這一會子功夫,她也換了一身鵝黃的夾襖米白撒紅花的百褶裙子穿著,一邊將點了玫瑰露的茶放在炕桌上,一邊又道:「若怪黎姑娘,許太太怎會哭成那樣?」
「不怪她,就怪那什麼房裡人了。」湘雲脫口道。
黛玉、探春二人方才聽紅玉、司棋說話,都覺她們二人是有些眼界的,不免對她們二人也有些敬重,於是這會子也不鬧著玩了。
「世 上哪有那麼多非此即彼的事。雖不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不管是黎姑娘還是素琴,都跟許家大爺有關係。這事據我說就怪那許家大爺,有句話姑娘讀書的時候先生 是怎麼說來著……」紅玉隨著迎春聽葛魁之妻樓氏講過幾節課,這會子待要文縐縐地說一句,偏又想不起來是哪一句了。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才思敏捷的黛玉立時接了上去。
「正是這麼一句,若是那許大爺處置得妥當了,哪裡有眼前的慘劇?」紅玉笑盈盈地道。
湘雲蹙眉道:「那也不該這樣,不過是為了個丫頭……」
「人家性情中人,情字為先。眼裡容不下沙子,自然覺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才是正理,我倒是佩服黎姑娘得很,若是我,我也這樣。」司棋笑道。
黛玉稀里糊塗地尚且不解情為何物,便覺司棋這頗顯得傲骨錚錚的話十分在理,於是童言無忌地也端坐在炕上,指著自己的兩個小丫頭道:「如今我們也過了憨玩的年紀了,你卻說說,你們是如何想的,趁著我還年輕,及時替你們辦了。」
迎春啐道:「要辦回家去辦,何必在我家辦?」
探春依舊歪著身子,對許家的事一句話也不插嘴。
偏黛玉今日領來的小丫頭比黛玉更小一些,二人不知黛玉是玩笑,反倒一本正經地一個說「姑娘的九連環給了我吧,我想要那個」,另一個說「姑娘才給的帕子被我弄丟了,姑娘千萬莫怪,再送我一方吧」。
見兩個小丫頭竟是一點也不知道她們的意思,迎春等人便又氣又笑起來。
須臾聽見窗外老嬤嬤們結伴過來的絮叨聲,眾人適可而止地不再提起許家的事,單拿了這幾日樓氏所授的課業來說話,待課業說完了,又提了幾句針線的事,隨後迎春便領著三個小的出了她這屋子,向賈母屋子裡去。
進去了便見賈母、賈敏母女兩個正坐在明間裡說話,偏又說的是賈璉與許青珩定親的事,幾人不好在這邊坐著,因聽人說寶玉向警幻齋去了,於是彼此換了眼神,便各自心領神會地出了這邊房門向前頭警幻齋去。
從警幻齋的後門進去,黛玉、探春二人好奇地看著這院子裡的遍地的果樹,先望見紅艷艷的櫻桃,先鬧著摘了兩顆,到了賈璉門前,又看見那幾棵桃樹上掛著粉紅新鮮的水蜜桃,便又好奇地圍著這桃樹轉。
「我家的桃樹多是只開花不結果子的,雖開花時看著好,卻不如這掛著果子的瞧著有趣。」黛玉手上擺著一枝櫻桃枝,艷羨地仰頭看著果子。
「這桃樹是二哥的寶貝,都不許人摘的。」迎春唯恐湘雲頑皮摘了果子,便領著她們又向警幻齋廳上去。
上了北邊遊廊,便聽裡頭賈璉對寶玉道:「明兒個就搬到前院書房裡住著,已經給你收拾好屋子了。老太太、二叔那邊也已經答應了。」雖叫寶玉占了他幾間屋子,但一來安撫住賈母,二來將寶玉握在手上,令賈母不再生出歪心思,這就不算是虧本買賣了。
寶玉似有些不情願地道:「老太太原本說過兩年……」
「不必過兩年,如今就搬來。你若不喜歡前頭院子,就去梨香院裡住著,那邊上學更便宜一些。」賈璉道,瞧見迎春姊妹幾個攜手進來,又有意激寶玉道:「莫非沒了姐姐妹妹們伺候著,你便身嬌體貴地渾身不自在?」
寶玉聽見環佩叮噹、脂粉甜香,又看巴望著他成才的探春、湘雲無不巴巴地看著他,連忙道:「璉二哥說得是哪裡的話,誰渾身不自在了?只是老太太身邊沒人,怪冷清的。」
賈璉噗嗤一聲笑了,「你還真將自己當成女兒家,將給老太太解悶當成己任了?」
寶玉臉上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