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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這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洪和隆冷眼說道。
南安郡王於是對忠順王爺一拱手,就令人帶著賈璉向靈堂里寫休書,在靈堂中,望著賈璉筆走龍蛇,毫不猶豫地寫下休書,一面叫人請許青珩來,一面又對賈璉說道:「饒是你寫了休書,許青珩乃是許家獨女,我們也不會放了她走。」
「知道。」
「那你為何如此乾脆地寫下休書?」南安郡王疑惑地問,心道難道真有人願意跟個死人拜堂成親嗎?
賈璉笑說道:「我就要死了,顧不得她了,只能叫她將我恨進骨頭裡。」
「你這樣無情——」南安郡王喃喃地說道,見許青珩已經走到了靈堂外,就問:「你遇上那麼多的男男女女,下輩子究竟想跟誰再聚前緣?」
賈璉想了想,說道:「東安郡王,我欠她最多。」
南安郡王失笑道:「你竟挑了個最丑的。」
「有個好岳父,中人之姿,足以傾國傾城。」賈璉笑說道。
許青珩站在靈堂外,本有心要聽賈璉說句實話,不料他竟丟出這一句,登時心有靈犀,知曉再煎熬幾日,許世寧就來救他們,於是緩緩地走進來,一邊笑一邊落淚,「你當真要休了我?」
「當真。」
「……那就休吧,你隨著郡王去了,我好生地恨你想你一輩子。」許青珩從容地說著,接過賈璉手上的筆,並不看休書,就寫了自己名字,又問南安郡王:「郡主可有嫁衣?倘若嫁衣有何不妥之處,我可替郡主修改。」
郡主雖有嫁衣,但遠在京城,南安郡王倉促離開,哪裡會記著帶了嫁衣出來,再說此地兵荒馬亂,要尋嫁衣也困難了。
南安郡王疑惑他們夫婦二人為何先前情濃意濃,此時卻又從容地決絕,疑惑下,越發不敢輕舉妄動,「待璉二奶奶下去,叫陳也俊來看著賈璉給郡主寫催妝詩。」
「是。」
「待嫁衣買來,就是你與郡主成親之時。」南安郡王說罷,給太妃上了一炷香,就向外去。
陳也俊畏畏縮縮地進來,忍不住冷嘲熱諷地說:「恭喜二哥賀喜二哥,娶得佳人,早日生下百子千孫。」
賈璉瞅了他一眼,因平日裡就留心記下催妝詩、輓聯,於是這會子提起筆來,倒也寫得流利。
賈璉越鎮定,陳也俊越是慌張,見外頭沒人了,立時壓低聲音問賈璉:「二哥可有脫身的法子?這地方不是人待的,二哥快帶我回家去。」說罷,自己也覺諷刺,暗道事到如今,他還是跟早先一樣依賴賈璉。
「放心,會帶你回家,且,我還會待你跟先前一樣。」賈璉頭也不抬地說。
陳也俊這會子哪裡敢信他的話,又覺前頭擺著的兩口棺材委實嚇人,於是嗚嗚哭了起來,懊悔地說道:「不該背叛二哥,背叛二哥這樣的人,會遭報應。」
「別哭,說了帶你回家。」
「……二哥為何這樣寬宏大量?」陳也俊疑惑不解地問道。
賈璉抬頭,笑說道:「我要帶你回去,叫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做真正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陳也俊哆嗦了一下,畏懼賈璉竟甚過畏懼那兩口棺材,登時連滾帶爬地向外跑去,被人攔下了,就口裡喊著:「賈璉還有後招,他還有後招!」一連喊了幾聲,驚動了忠順王府長史,於是眾人將他領到忠順王爺跟前。
「你說,他有什麼後招!」忠順王爺問。
「王爺,我跟他自幼相識,他說一個字,我就能懂他的意思,聽他說話,他還有後招呢。」陳也俊跪在地上狼狽地說。
忠順王爺眯了眯眼睛。
「王爺,待我去拷問拷問他。」洪和隆說道。
忠順王爺搖了搖頭,「我知道你的手段,只怕你會弄死他。」
「不如,從他妻子那下手?」洪和隆想著妻子下落不明,登時說道。
忠順王爺又搖了搖頭,「不得輕易得罪許家,他們家素來有十分的能耐只肯用上五分,若得罪了他家,還不知他們家要怎樣。」想來想去,就對陳也俊說道:「你若能從賈璉口中得知他有什麼後招,重重有賞。」
陳也俊跪在地上,忙歡喜不盡地答應了,趕緊地向外去,再次到了靈堂,因忠順王爺派出兩個強壯太監給他,不禁有了底氣,就冷笑著走到賈璉跟前,「璉二哥,你也有今日。」
賈璉將一疊催妝詩整齊地擺好,就站了起來,見陳也俊領著的人帶了竹籤子過來,就將兩隻手伸了出去。
陳也俊一怔。
賈璉笑說道:「這皮囊原本就不是我的,如今你拿去吧。」
陳也俊咬緊牙關,發狠地說道:「動手,別叫他死了就成。」
「是。」
賈璉忽然生出壯士一去不復返的豪情來,對陳也俊輕蔑地一笑,就由著人處置。
等南安郡王再進靈堂時,就見賈璉靜靜地睜著眼睛躺在蒲團上。
南安郡王拿著帕子將他臉上汗珠擦去,就坐在一旁,問:「你死了嗎?」
「尚存一息。」賈璉有氣無力地說道。
「那就好。我是不知,你受了這樣大的罪,為何還要咬牙活著?」
賈璉心道南安郡王是瞧不見他這樣苦苦煎熬的目的了。
南安郡王望著後面棺材,幽幽地說道:「咱們兩家原本親近得很,都是被你弄壞了關係。先前,你是見過我妹妹的,為何,你提了黎婉婷說了王熙鳳,獨獨忘了她?你招惹了她,又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