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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沒看錯?金大叔,這箱子是什麼時候送來的?」賈璉問。
金彩一家的生死此時全握在賈赦父子手中,當下磕磕巴巴地道:「史家老侯爺殯天后不久,老太太的人隨著史家人來金陵安葬史家老侯爺的時候送來的。」
「我道是什麼,原來是這麼回事。」賈赦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放回匣子內。
「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請父親給兒子說一說。」賈璉道。
「不過是史家舅老太爺沒了,史家三兄弟爭爵位,老太太順手幫了芸兒他爹一把。」賈赦興致大好地回了賈璉的話。
賈璉先不解,隨後恍然大悟,難怪賈母那般疼愛史湘雲卻對史家另外兩兄弟房裡的姑娘不聞不問,原來是史湘雲父親活著的時候,就跟賈母有「生意」來往,也難怪史鼎、史鼐兩兄弟跟賈母疏遠得很,必定是史家三兄弟爭家產,叫賈母這漁翁得了利,怎麼說,賈母在外代表的都是榮國府,王熙鳳借著賈璉的印鑑賺上幾千兩黑心錢,比之賈母以榮國府的身份插手到史家兄弟爭爵位爭家產的事中,當真是小巫見大巫,高下立見。
賈赦只管兩眼冒光地盯著眼前的金銀,哪管這些金銀是從哪裡來的,及至望見箱子底下,鋪著一層層金磚,恨不得一頭扎進去再不出來,良久醒悟到金彩兩口子還在,樂不可支地坐在箱子上,摩挲著一枚玉笏道:「璉兒,這些個東西,咱們如何運回家去?」
金彩夫婦二人哭喪著臉,巴巴地看向賈璉。
賈璉道:「運回家裡,白著了人眼,驚動了老太太,老太太一準會鬧著討回去。倒不如,老爺想法子在金陵多呆上些時日,叫個親信回京城悄悄地買所宅子,叫誰都不許聲張。待回去的時候,咱們再悄悄地把東西帶上。京里老太太太看咱們遲遲不回去,以為老爺為榮禧堂的事在賭氣,為安撫住老爺,指不定還要送老爺些好東西呢。」看賈赦理所當然地將所有全看成他所有,似乎沒有要跟他分的念頭,賈璉心道:這些都是他的,暫時叫賈赦拿去過過眼癮。
說來,賈璉見識雖小,卻也知道,寧榮二府就跟天朝當官的一樣,沒一家是靠著莊子、田地度日的,那些不過是些錦上添花的零頭,就連賈赦、賈政的那些個俸祿、冰炭敬,也可忽略不計。真正養活寧榮二府的,是那些不能跟旁人明說的「灰色收入」。
那些數目龐大的「灰色收入」,在賈母偏心地叫賈政一房住到榮國府榮禧堂的時候,就已經源源不斷地流向了賈家二房——在外人眼中,賈家二房雖名不正言不順,但住在榮禧堂掌握榮國府大小事務,若有事,自然要求到正房去。
等以後賈政的官越做越大、賈元春又「出息」了,這事會越演越烈。大房盯著干著急也沒用。
賈璉對那些「灰色收入」敬謝不敏,想想也知道就是那些「灰色收入」把賈家跟其他三家纏在一起,才會落到一損俱損的地步。因此,他想在眼下花上十分的力氣,將那些雖微不足道但又光明正大的收入納入囊中。
賈赦連連稱讚賈璉出息了,因是親父子,理所當然地覺得賈璉的就是他的,壓根沒往分贓一事上想,點頭道:「我兒說的有理,老太太藏了這麼些東西在這,就連老太爺怕也不知道。只怕這些東西的來歷,老太太也不敢跟人明說呢。」
似乎這麼一說,他偷走賈母私房的事,就天經地義了。
「父親,兒子想在金陵奔走一番,先將田地、屋子、鋪子拿到手上,如此,少不得需花費些銀錢。」賈璉道。
賈赦才因賈璉機靈得了那麼些錢財,當下大度道:「我與你說你做的那些都是無用功,你偏不聽。京城裡來一封信,你做的那些事就功虧一簣了。罷了,小孩兒家年少輕狂一些總是有的,回頭要多少,我兌給你。」
「多謝老爺。」賈璉看賈赦人逢喜事、興致大好,又得寸進尺道:「老爺不如給老太太、二叔去信時,再提一句你來金陵路上遇到一故交,那故交稱老太爺在世時,曾與他提過兒子與他家孫女的親事。老爺不敢叫老太爺背負背信棄義的名聲,只等著出了孝,再正經地跟那家提親求娶。」
賈赦詫異道:「你這混人,又說得是什麼話?莫非來金陵路上,你瞧見了誰家女兒?」
「老爺,老太爺屍骨未寒,兒子怎會做那糊塗事,只是不忿二房放出過了孝期,就叫兒子與王家鳳姑娘完婚的話。」賈璉眼前浮現出一個妖嬈少女,須臾,那少女的身影又被她身後一連串的算計壓倒。
「王家鳳姑娘?可是小時來府上與你兄弟幾個一同戲耍的那位?瞧著很是爽利,模樣兒也好,你不喜歡?」賈赦疑惑了。
他有這反應也在情理之中,雖他沒點頭,但多少年來,時不時總有個人拿著賈璉、王熙鳳玩笑幾句,潛移默化下,他打量著王熙鳳家世、容貌、性情都不錯,便也不反對這事。可若當真提起這親事,他也納悶什麼時候就定下來了。
「老爺,兒子寧可娶個無顏女,替老爺把老爺的榮禧堂、榮國府主子的臉面爭回來,也不能娶那王家姑娘。」賈璉當下又將自己娶王熙鳳對他們大房百害而無一利的事細細說了一說。
金彩夫婦二人先瞠目結舌,後欽佩不已,雖離開京城久了,但年年也能聽到些京城賈家的消息。二人俱想:看來老太太、二太太都小瞧了璉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