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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來了。」許青珩問了一句,又接著塞瓜子給黃狗。
迎春笑了一笑,怔怔地去看賈璉。
賈璉一邊弓著身子教黃狗嗑瓜子,一邊對迎春說:「別太將胡家的事放在心上,大不了招個女婿上門。為這一點子事要死要活,反倒叫人瞧不起。」
迎春只覺自己是自作自受,於是回家後始終強撐著不曾落淚,聽賈璉這輕描淡寫地一句,當即感動地落下淚來,哽咽著又哭又笑,又想她比不得探春聰慧有主意,既然探春叫她日後只聽賈璉許青珩的,她便只管聽著吧。
許青珩笑道:「這又哭又笑的,叫人看見了成什麼樣子?快回去洗了臉去老太太那邊玩去,探春過了重陽就要進宮,也去跟她說說話,擺出個大度的樣子給人瞧瞧。咱們家家大業大,偏人口不多,等給你招了女婿,咱們家也算是人丁興旺了。」
迎春徹底安了心,羞紅了臉,跺了跺腳便回東跨院了。
許青珩等迎春走了,一邊摸著狗頭,一邊也納罕地看賈璉:「我還道二爺要藉口不好給她找親事,丟下她的事不管了呢。」
「吃一塹長一智,見識了我不在家時,一家子明哲保身叫旁人鑽空子的事,我自然要亡羊補牢了。你將外帳也學起來吧,左右我這兩天閒著沒事能幫幫你。」
「我才懶得管那帳,就像是我哪裡求你一樣。」許青珩不屑地扭頭,望著賈璉不過保養兩日就又容光煥發的面龐,心想這人可果然會亡羊補牢。
「重陽節的排場擺大一些,叫老太太高興高興。」賈璉又往黃狗嘴裡塞了瓜子。
許青珩點了頭,瞧見林之孝家的從外頭進來,不等林之孝家的說話,就問:「老爺又出什麼事了?」
林之孝家的趕緊說:「不是老爺的事,是林之孝在外頭辦事,在酒樓里瞧見陳姑爺跟傅式兩個喝酒,陳姑爺喝多了酒,嘴裡嘀嘀咕咕的很不好聽,林之孝問二爺要不要去酒樓里瞧瞧。」
「我這就去。」賈璉將手裡的瓜子全部塞在黃狗嘴中,看他照收不誤地鎮定咀嚼,就稱讚了一句「好狗」,隨即便向外去,出了門見迎春已經打扮得十分伶俐地出來,就又對她說了一句「這才是咱們榮國府好姑娘」,依舊向前去,邁出角門迎上林之孝,先問:「陳姑爺說了什麼?」
「陳 姑爺嘴裡含含糊糊的,小的只聽見一句『原來二哥處心積慮,是要頂替我父親做了神機營提督。』小的這幾日就留心盯著姑爺呢,初二那天二爺去神機營里上任,小 的就聽說姑爺在外頭喝得爛醉回來。是以今日又聽說陳姑爺跟傅通判喝酒去了,就支會了薛大爺一聲,叫他將酒樓里閒雜人等支開。」林之孝說道。
賈璉眼皮子跳個不停,先前又是李祭酒病逝又是許玉珩娶續弦,林林總總大小事務,叫他想安撫陳也俊也不行,如今看來陳也俊那邊要撐不住了。略低了頭向外去,正盤算著如何處置陳也俊,迎頭聽見人喊「二叔」,抬頭就見賈薔來了。
賈薔來笑道:「二叔,我要替吳家去江南採買小戲子,二叔、二嬸可有喜歡的玩意,叫侄子一併捎帶回來。」
「我們不需要什麼,反倒是你,既然手上有了閒錢了,若看上了哪個小戲子,只管買回來留在自己身邊,別最後巴巴地望著別人家這個官那個官的流口水。」
賈薔笑道:「二叔怎說這沒頭沒尾的話?」
「胡亂說一說。」賈璉丟下一句話,就又向外去,只覺陳也俊要耍酒瘋,自己未必製得住他,就叫全福喊了柳湘蓮來,與柳湘蓮一同去尋陳也俊。
半路上又遇上了薛蟠,只見薛蟠穿著身半新不舊的單層紅襖,頭上也只戴了一根金簪子,遠比早先樸素許多。
見人看他衣裳,薛蟠就說:「真真是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的多。如今反倒不如先前自在。」說著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形容中無處不在說那金子太沉抱著太累。
「快收了這嘴臉,你也是去看也俊的麼?」賈璉問。
薛蟠好不得意地說:「正是,這會子回來了,大妹妹也不拘著我跟平兒了,這幾天平兒害喜,我分不開身,趁著她好些了,又聽說也俊在我酒樓里喝醉了,我就來瞧瞧他。」
柳湘蓮笑道:「薛大爺好本事。」
薛蟠嬉笑道:「也虧得大妹妹想開了些。」
「是瞧著薛大爺出息了,就將五指山稍稍移開一條縫吧。」柳湘蓮揶揄道。
薛蟠如今被王熙鳳、平兒一剛一柔管得嚴嚴實實,聽柳湘蓮這樣說,只顧著洋洋得意,也不理會柳湘蓮。
賈璉偷偷向腰上一按,琢磨著王熙鳳必定是一心撲在薛家的買賣上,又怕被哪個丫頭趁機鑽了空子,才放了平兒出來。隨即又想不知哪一日許青珩才有個消息。
懷著心思,就與薛蟠、柳湘蓮上了酒樓,果然瞧見一雅間裡傳出陳也俊的聲音。
薛蟠命堂倌開門,跟著賈璉進去,便望見陳也俊握著酒壺猛灌酒,一邊傅式陪坐著。
「璉二爺來了。」傅式眼神閃爍、形容尷尬地道。
薛蟠、柳湘蓮心道不好,只覺陳也俊醉里將話說給傅式聽了。
「你還有個妹子。」賈璉果斷開口。
傅式眼睛一亮,忙上前笑道:「璉二爺知道我妹子秋芳?我妹子禮貌上又好,說話兒又簡絕,做活計兒手又巧,會寫會算,尊長上頭最孝敬的,就是待下人也是極和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