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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笑說道:「不該叫薛大姑娘了,該叫薛娘娘了。薛娘娘才封了才人,如今在房娘娘宮裡。」
薛蟠懊惱地說道:「是我連累妹妹了。」
「算了算了,誰人不知若不是妃位滿了,主上又急著留下薛大姑娘,才會只封了一個才人。日後有的是薛大姑娘風光的時候呢。」柳湘蓮忙打圓場。
薛蟠嘟嚷道:「就不知她為何一心要留在宮裡。」懊惱下,便又猛灌了一口酒水。
胡競枝忙又給薛蟠斟酒,暗道原來還有不肯叫妹妹進宮的人。待給薛蟠斟酒後,又見柳湘蓮的酒杯空了,於是給他滿上。忽然冷不丁地對上陳也俊那恍若芒刺一樣的眼神,登時心裡一驚,暗道自己糊塗了,怎麼冷落了陳也俊?
胡競枝正待要也替陳也俊滿上,就見薛蟠忽然攬住他的肩膀,嬉笑著說道:「走,咱們向周家討酒吃去,他們家今兒個敞開了叫人去吃去喝呢。」
胡競枝忙道:「在下與周家並不熟絡,貿然登門,只怕太唐突了。」
「怕個什麼?就看在你肯在計家人面前替我出頭,我就拿你當兄弟一樣。」薛蟠說著話,就與柳湘蓮一同將胡競枝拉了起來。
胡 競枝推辭不肯,只能在陳也俊寒霜一樣的眼神下隨著薛蟠、柳湘蓮向外去,本要半道抽身回來跟陳也俊解釋,誰知進了那周家園子,望見那巧若天宮一般的人間仙 境,一時間挪不開步子,於是只管陪著坐,吃了幾杯酒,忽然聽人又說起甄家的事來,見眾人紛紛搖頭,就知甄家委實不好了。
待黃昏時分,馮紫英、薛蟠、柳湘蓮三人回了神武將軍府,胡競枝才忙向小花枝巷去,誰知今次到了門上,再三敲門,陳也俊也不許人敲門。
胡 競枝垂頭喪氣地回了家門,恰撞見秦顯家的嗑著瓜子對胡氏冷嘲熱諷,有心要回護胡氏一句,偏生又覺秦顯家的的話句句在理,於是就裝作沒聽見,一徑地進了書房 里,見因他倉促出門,賴大這一日不曾吃飯喝水,忙慌打發秦顯家的做了一碗扣肉一碗芙蓉湯來,滿面愧疚地伺候著賴大吃了飯,才將在陳也俊那吃了閉門羹的事說 與賴大聽。
賴大一聽,登時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妙極!妙極!」
「賴爺爺為什麼說妙極?」
賴大笑道:「據我說,那馮紫英、薛蟠、柳湘蓮三人先前不屑搭理你,今日又上趕著來跟你說話,定是要將你從陳家姑爺那支開呢。如此,你更該從陳姑爺口中挖出話來。」
胡競枝回憶再三,也覺薛蟠、柳湘蓮帶著他向周家去,似乎在支開他,於是暗暗在心中點頭,思量著明兒個再去跟陳也俊說話。
一夜無話,次日胡競枝一早就向陳也俊家去,只得了陳也俊隔著牆的一句「要說話,去找那不將你當外人的人說去」,就再聽不見陳也俊回話。胡競枝在外頭求了一會子,只覺來往的人瞧見了不好看,這才回家去。
次日便又鍥而不捨地過來,誰知正站在陳也俊院門外,就見薛蟠打發了個夥計請他去酒樓吃酒,推辭不過,便被那夥計拉走了。
胡競枝見薛蟠、馮紫英等果然是有意將他從陳也俊身邊支開,越發絞盡腦汁地想法子去跟陳也俊說話。
等 到臘月里,忽然傳說在江南一帶赫赫有名的甄家被查抄了,胡競枝顧不得陳也俊了,在雪花紛紛中,跟著進了書房,見賴大裹著被子躺在床上,忙將賈母賞賜的珍珠 羊皮襖子脫下來給他穿上,又孝子一樣搓著賴大的手,說道:「賴爺爺,你說,咱們是不是下錯了棋?若不是早知道甄家要不好了,我也跟外頭人一樣以為計家要恨 薛蟠多嘴。如今計家擺脫了甄家,可見他們家英明的很。」
賴大才不管胡競枝前程怎樣,滿心裡只想著報仇雪恨,暗道自己一家原本前程似錦全毀在賈璉手上,無論如何不能咽下這口氣,就哄著胡競枝說:「你懂什麼?計家再有能耐,一日被皇帝視作眼中釘,就如人手指下的螞蟻一樣,什麼力氣也使不上了。」
胡競枝連連點頭,又忙去暖壺裡倒了水給賴大喝,正要請教過節時如何給賈母送禮,就聽門外秦顯來說:「爺,快向榮國府去,老太太有請。」
「可知道是什麼事?」胡競枝見賴大要咳嗽,就忙捂著嘴咳嗽一聲。
秦顯笑道:「是好事,爺快別耽擱地去吧,據說璉二爺本要出門,也被老太太攔住了呢。」
「這就去。」胡競枝聽說賈璉也被攔住,忙整了整頭髮,與賴大對視一眼,仔細關好門窗,就忙向榮國府去。
進了榮國府,就見趙天梁、全福等拱手跟他道喜。
胡競枝雖心裡明白了,但也要裝糊塗,於是進了榮慶堂垂花門向內去,待進了上房裡,見賈母身邊坐著一位貴婦人,那貴婦人身後,又緊跟著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忙收了眼睛給房中眾人請安。
「這就是住在我們家東邊的胡哥兒。」賈母笑盈盈地說,又虎著臉問賈璉,「這事我說定下來了,你可還有旁的話?」
賈璉忙道:「不敢有旁的話。」
賈母又拉著身旁婦人的手問:「你瞧著怎樣?」
那婦人只見是賈母做媒,胡競枝又住在榮國府東邊,且據說又是鼎鼎有名的胡家子弟,哪裡還有什麼不滿意,再看身旁女兒也被胡競枝俊俏臉龐迷惑,就笑吟吟地說:「任憑老太太做主,就怕胡家哥兒瞧不上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