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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到底要什麼?」賈政蹙眉道。
「你猜。」
「璉哥兒!」賈政怒道,那兩個字又冒出來氣得他頭昏腦漲。
「二老爺連猜都不肯猜,未免太看不起聖人給的官了。」賈璉決心叫賈政先出價,如此他才能討價還價,不然,貿貿然要了一個價錢出來,不還價,他心裡不舒坦。
「璉哥兒,又不是外人,一家人好好說話。權當賣我這大哥哥一點臉面。」賈珍有意嗔道。
「當初父親沒死,大哥哥就替二老爺上了摺子吧?大哥哥的臉面,豈是我能賣得起的?得叫聖人賣才行。」賈璉瞥了眼下頜上微微有些鬍鬚的賈珍,心笑賈珍莫非還以為他這族長有多大威風不成?
賈珍變了臉色,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扶著發顫的賈政回去。
賈璉嗤笑一聲,他不信賈政敢不給出高價,走到窗邊推開窗子,恰望見對面船上帘子後露出半張面孔來,辨認出是王熙鳳,就裝作沒看見,重新點燃兩枝香,繼續拿著書本為自己的士大夫崛起之路發奮讀書。
對面船上王熙鳳是因心知這邊是賈璉才撩開的帘子,見他正人君子地埋頭讀書並不看她,忍不住罵道:「真真是得志就猖狂的小人!忘恩負義的王八蛋!」
「哪個忘恩負義了?」王子勝夫人正坐在一邊做針線,身邊還有個正拿著蜜蠟念珠念經的王夫人。
「沒 哪個,我聽人說笑話才想起來的。」王熙鳳趕緊放下帘子,依舊靠著窗邊站著,原以為自己通風報信了,那賈璉會感激他,誰知那人一點動靜也沒有,心裡咽不下那 口氣,又悄悄地撩開竹簾看,瞧見賈璉依舊在讀書,望著他俊秀臉龐不覺臉上發燙,記起黎家與賈璉這邊一路上互相送茶點送書本,疑心賈璉這麼讀書,是為了黎家 那位滿是書卷氣的紅衣姑娘,心下不忿,瞧著兩船之間不過幾尺距離,便拿了手邊果餡餅向對面擲去,一連投了兩三次,終於將一枚海棠樣的栗子餅丟到賈璉書上。
只是丟進去後,對面的窗子也就關上了。
「鳳姐兒做什麼呢?」王夫人念著經,將王熙鳳的舉動看在眼中。
王熙鳳心中悵然,勉強笑道:「丟水面上的白鳥呢。」離開窗邊與王子勝夫人一同拿了繡繃子做針線,只聽王夫人喟嘆道:「那日瞧見的黎家姑娘好相貌,那麼艷的顏色也壓得住。」
王熙鳳微微撇嘴,若不是看賈家有孝,她也不會穿這麼寡淡顏色的衣裳,「黎家三位姑娘呢,姑姑說的是哪一個?據我說,那年紀最小的挽著迎春妹子上船的生的最好。」
王夫人道:「黎家三位個個都不錯,那房大奶奶也是個溫柔和順人。」這話說完了,又嘆息道:「被我家老太太那麼一攪合,也不知道咱們王家的幾位姑娘能嫁了誰家?」
王子勝夫人跟著深深地一嘆,「其他姑娘還小就罷了,就隻眼前這個最叫人著急。」
王 熙鳳一怔,望著手上繡著的紅紅綠綠鴛鴦,不覺暗暗發狠,又低頭繡著紅蓮,待過一會子脖子酸了起來,又去窗邊望了一望,見賈璉的船已經過去了,心裡若有所 失,須臾思量著等晚上停靠到渡口,各家來往的時候,且去黎家拜會拜會那位黎大姑娘,先將那位的品性摸一摸。她既然這麼想,不等停船就已經在思量著穿什麼衣 裳過去。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船才停下,一個還沒留頭的小麼兒過來給王夫人送信,王夫人看了信,氣得頭昏眼花,好半日說不出話來。
這麼著,饒是已經不大肯搭理王夫人的王子勝夫人,也要忙著給她撫胸揉背。
王熙鳳忙伺候王夫人吃了一丸天王保心丹,瞅了眼王夫人拿在手上的書信,望著一排排的豆大字跡,兩眼一抹黑,不知上頭寫的是什麼。
「太太,老爺說,請太太看在珠大爺的面上,該讓一步的,就讓一步吧,鬧到大老爺都知道了,就什麼都成空了。」那小麼兒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道。
王夫人昏沉沉地將信紙攥成一團,咬著牙,點了點頭,「……告訴老爺,我都依他。」說完,越發覺得身上不好。
那小麼兒大著膽子望了王夫人一眼,趕緊下了女船,去男船上回話。
賈家的三艘船高大的很,個個上頭都有十幾個船艙,小麼兒趕緊去跟賈政回話,待賈政點頭後,又躲著賈赦將賈政另寫給賈璉的信送過去。
賈 璉下了船後替賈赦往許家、黎家的船上送酒菜,又隨著許玉珩、黎碧舟見過了江蘇巡撫之妻袁氏、許玉珩寡嬸寧氏並許玉珩堂弟許玉瑒、許玉珩母親那邊的姑舅表兄 如今在翰林院學習的袁靖風,幾人在一起說話很是投契,由著許玉珩提議,幾個年輕人便在渡口上設下香案,現寫了疏紙,洗手焚香對著天上滿月,結為異姓兄弟。
黎碧舟年紀最長,為大哥;袁靖風次之,為二哥;許玉珩老三;許玉瑒與賈璉看了生辰,便以賈璉為四哥,略小上一月的許玉琚為五弟。
五人結拜後,先去黎家船上給黎太太磕頭,見過大嫂房氏;又去許家船上給許太太、寧氏磕頭,見過袁靖風之妻,二嫂管氏,最後到了賈家男船上,因賈政、賈珍聽到消息過來,便連同賈赦將他們也一併見過了。
眾人說笑間不知不覺將大半夜蹉跎過去,送走了義結金蘭的四位兄弟,賈璉又去看賈赦,看賈赦咳嗽不止,便提醒伺候著的全福夜裡警醒一些,別叫賈赦痰迷了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