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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轎子在前院裡換成了八抬金輿,賈璉坐著輿,手上摩挲著一串珊瑚珠子,這串珠子本是輿上瓔珞,偏他進來時落在了地上。
街上又響起兩聲槍響,賈璉不屑地一笑,卻帶動一陣咳嗽。
「二爺,有人拿出二爺昔日勸說柳侯爺、馮將軍投降的書信來,要在朝上當眾揭穿二爺的面目。」趙天梁在輿外喊道。
賈璉聽了,登時請打起精神來,他的輿一直進了宮廷,一直到了威嚴的漢白玉龍紋台階下。
「賈太傅!此處是宮廷,不是你家後院!此地只有皇上能坐著進來,你速速從轎子上下來!」忽然,一白髮蒼蒼的老臣哆嗦著手指擋在輿前。
離著上朝不差一炷香功夫,離著大殿也不過幾步之遙。要下來走嗎?賈璉想了一想,搖了搖頭,強撐著中氣十足地說道:「我掐指一算,今日不宜早朝,叫皇上回去睡回籠覺吧。」
「你,竟然如此輕蔑主上——」老臣哆嗦著,要一頭撞死在柱子上,虧得被許玉珩、北靜王等攔腰抱住。
賈璉嗤笑一聲,「去後宮。」
「是。」金輿立時又向後宮緩緩移去。
賈璉靠在銀狐褥子裡,閉著眼睛養神,待聽流水聲,睜開眼,就見房文慧穿著件青灰褙子站在一脈清溪邊。
「你來了。」房文慧含笑說道,不見賈璉從輿上下來,就親自走了過去,望見他臉色蒼白如紙,就問道:「到時候了嗎?」
「你不必隨著我去……」賈璉說道。
皇帝十分孝順太皇太后,便是她留下,也可頤養天年。
房 文慧搖了搖頭,「本宮垂簾聽政八年,為所欲為八年,已經夠了。況且,既然早與你定下契約,又如何能不遵守?你若無子,我也無嗣;你若落水,我必風寒。」說 罷,就將袖子捲起,將白生生的臂膀上,兩道疤痕露出來,「這是你被忠順王爺擄走後,我留下的傷疤。我向菩薩起過誓,一輩子悲喜榮辱隨你,才換來今日,不能 對菩薩失信。」
賈璉滿心疑惑,卻也不勉強她改了心意,忽然望見山石後明黃的龍袍,就對那山石一笑。
「太傅——」皇帝從山石後走出,尷尬地瞅了一眼房文慧的手臂,忽然跪下抱住房文慧的腿,哭道:「皇祖母,不要舍了孫兒。」
房文慧摸了摸皇帝的臉,說道:「人無信不立。」
「只是八年,還有兩年呢。皇祖母好歹陪著我兩年。」皇帝哭道。
房文慧在他臉上拍了拍,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
「皇祖母——」皇帝懇求了兩聲,見房文慧將一枚玉牌遞到他手上,就怔怔地接住。
「記著,前朝後宮,都是你的地盤,莫叫娶進來的女人作亂。你五叔叔那,我已經替你保證過,雖我故去,也絕不召他入京,只令他在南邊戴孝。」房文慧和藹可親地說道。
皇帝登時明白為何房文慧昔日為何那般容易就令三宮六院臣服。又起身向輿中去看賈璉,「太傅——」
賈璉望了一眼皇帝,心知皇帝未必不願意親政,只是畏懼他權勢,才繼續韜光養晦,「皇上,答應臣一件事。」
「太傅請說。」皇帝忙問道。
賈璉從身後拿出一道聖旨。
皇帝忙接了去看,卻見是賈璉令他在柳清源接走許青珩後抄了榮國府,先不敢置信,須臾又想賈璉胡亂認下兒子,定是早有準備。
「太傅——」
「……我給皇上留了很多很多銀子……皇上拿著銀子,收了平安州……至於茜香國……時機成熟,便發兵吧……」
皇帝握著聖旨落下眼淚來,連連點頭答應了。
「走吧。」賈璉說道,立時就有人又抬著輿向外去。宮巷中,忽然見北靜王抬了一頂轎子來,賈璉扶著趙天梁的手上了那頂轎子,就望見有人攙扶著一個昏迷且模樣兒與他十分相似的人進了輿中,仔細一看,那人卻是來榮國府殺他的賈芥。
北靜王站在轎子邊手上拉扯著轎帘子,「你要去山水間?」見賈璉點頭,就笑道:「好,若有緣再會,莫忘了,背黑鍋我來,送死你去。」說罷,就將帘子放下。
賈璉望著那青布帘子放下,靠在轎子裡,隨著轎子上下顛簸,想著這一時到了哪裡,那一時又到了哪裡,不知不覺間,聽見洪鐘大呂響起,就聽轎子外人說:「太皇太后薨了。」
待聞見焚燒的香味,賈璉心知近了,於是撩開帘子,望見的卻是地皇廟,模模糊糊地想起一句話來,偏又記不起來,放下帘子,又過了許久,又聞到檀香氣息,再看,已經進了清虛觀山門,進了清虛觀,將抬著他來的人打發走,就慢吞吞地摸進終了真人的煉丹房中。
☆、第211章 了了了了
隻手遮天的賈太傅,終於在回家路上被人刺殺了;與賈太傅私通的房太皇太后,也於當日在宮中吞金自戕。
這樣大快人心的消息傳揚開,離著京城十里地的紫檀堡賈政家裡,王夫人、賈政夫妻二人一邊坐在椅子上曬太陽,一邊瞅著打掃庭院的孟氏發呆。
孟氏拿著蘆花帚將園子裡的殘葉掃掉,餘光望著王夫人、賈政,心裡惴惴不安地等著他們說話。
賈政咳嗽一聲,吐出一口唾沫,將湊到他跟前的老母雞嚇退後,就對王夫人說道:「鳳丫頭已經幫著寶玉的女兒,咱們的孫女,在茜香國登基了,不去瞧瞧嗎?寶玉都送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