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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珩心下一驚,暗道賈璉在她跟前一派正人君子模樣,出了京城,就露出了人中色鬼的真面目?
「……那另一個女人呢?也跟四哥有瓜葛?」
「另一個卻是個潔身自好的清白姑娘,原本薔哥兒疑心她跟璉兒也不清不白的,這姑娘硬是尋了上了歲數的穩婆來驗明自己個還是個女兒身。」
「那她為什麼也要交到薔哥兒手上?」許青珩滿心疑竇。
尤 氏猶豫道:「她雖是清白身,但據說與璉哥兒有白首之約。她說她雖出身下賤,大字不識一籮筐,但這輩子只認定璉哥兒一個人了,寧願在榮國府為奴做婢一輩子, 也不肯嫁人。且……她出身雖不好,但好歹在名頭上是洪總督的侄女,洪家二老爺的獨女,忠順王府的人跟洪總督的交情甚深,雖如今洪總督沒了,但忠順王爺還是 顧念舊情的。」
「忠順王府的人要將那姑娘也送來咱們?」許青珩聞弦歌而知雅意。
尤氏點了點頭,「忠順王府的長史陪著過來了,如今正在榮禧堂與大老爺說話呢——大老爺知道璉哥兒有了後,高興得合不攏嘴呢。」
許青珩心下一灰,昨兒個賈赦才被逼過繼賈珠,如今不等過繼,就有懷了賈璉自私的女子登門,賈赦怎能不正歡天喜地呢。
「都怪薔哥兒沒見過大事,聽那寡婦幾句又被忠順王府的人攛掇了一回,竟將人領上門來了。」尤氏慚愧道。
許青珩搖了搖頭,先覺灰心失望,隨後又覺蹊蹺,只覺得賈璉此人對子嗣極為上心,便是與她這妻子都不肯輕易生下子嗣,又怎會與個寡婦留下孽種?
雖狐疑著,卻知自己總要露面,於是在尤氏相助下,下床更衣洗臉勻面,便隨著尤氏向賈母院去。
才從後門進入,便聽見隱隱啼哭聲,走進跨院,便望見尋常來府上給丫鬟診脈的鮑太醫隨著個婆子進了正房。
「珩妹妹……」尤氏輕輕地呼喚一聲,「這也是好事,璉兒的骨血,總親得過隔了一房的大伯子。」
許青珩似有若無地點頭,見尤氏攙扶她,也不推開尤氏的手,一徑地到了正房門前。
「奶奶。」琉璃訕訕地喚了一句,仿佛怕許青珩動怒一般,小心翼翼地打了帘子。
許青珩領著尤氏進去,只見堂屋裡,賈母握著琥珀的手焦心地看鮑太醫,賈母身邊站著神色莫名的王夫人、趙姨娘。
「珩兒,來這坐著。」賈母神色尷尬地沖許青珩招手,待許青珩走到她跟前坐在榻上了,便親昵得過分地緊緊摟住許青珩,仿佛是怕她冷不丁地吃醋撒潑般緊緊箍住許青珩的手臂。
許青珩知道賈母此時比她處境還尷尬,也無意為難賈母,便順著賈母的目光去看正在診脈的太醫與孟氏。
只見上了歲數的鮑太醫仿若長滿了樹瘤的老樹般臃腫地坐在一方交椅上,伸著手,正給斜著身子坐在對面交椅上的一瘦削女子診脈。
那女子極為瘦削,大有弱不勝衣之態,怯怯地坐在交椅上微微垂著頭,並不去看太醫,也不去看她如今的主母許青珩。
「回老太太,這婦人確實已有五月身孕,只是她心緒有些不寧,又太過瘦削,只怕……」鮑太醫悄悄地看了一眼許青珩,小心地猜測著這孕婦的身份。
「老太太,看她可憐見的,必定是死裡逃生,又掛心璉兒安危,才會如此。」趙姨娘一時間物傷其類,握著帕子便去擦眼角的淚。
王夫人微微眯眼,萬千心思起起伏伏,一時間理不清這孟氏帶著身孕登門與二房而言是福是禍,便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
「好好地請鮑太醫去吃茶。」賈母道。
「是。」琥珀答應著,對鮑太醫道了一聲請,便緩緩地領鮑太醫向外去。
賈母嘴唇動了動,見那孟氏一直安分守己地低著頭,並不像她這大半輩子見過的妾室那般多多少少總要打量正室一番,便緊了緊箍住許青珩的臂彎,對孟氏道:「抬起頭來。」
孟氏聞言,這才怯生生地從交椅上站起來,福了福身後,緩緩地抬起頭露出一張我見猶憐的臉。
「我還道是什麼國色天香的貨色,若是生在我們府里,怕連個三等丫頭也做不得。」賈母冷笑一聲。
不等賈母吩咐,鴛鴦的婆婆李嬤嬤便過來引著孟氏到賈母跟前,先叫賈母看孟氏的手,又略提了孟氏的裙子,叫賈母看她的腳。
「手腳倒還是好的。」許青珩輕笑一聲。
孟氏一動,將眼睛轉向許青珩,似有難言之隱般張了張口,隨後望了一眼身後,便又老實木訥地低了頭。
許青珩納罕,微微偏了頭去看孟氏身後,只見隔著三張交椅那麼遠站著一個一身桃紅衣裳的姑娘,那姑娘看顏色尚不如孟氏,但精神頭比孟氏足得很,如此也顯得比孟氏年輕幾歲。
「好什麼好?若果然好,怎不老老實實地守寡?我且問你,你是如何勾引上璉兒的?」賈母不屑地將眼睛轉開。
孟氏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
「……坐下說話吧。」賈母心知孟氏若有個三長兩短,賈赦必定以為是她故意要叫他絕後,於是語氣和緩了一些。
孟 氏謝了恩,又在交椅上側身坐著,低著頭訥訥地道:「我原本住在璉二爺衙門邊上,夫君英年早逝後過繼了個小孩子養在膝下,聽說隔壁衙門裡來了個俊俏的年輕老 爺,便偷偷去看了一眼,一眼便……此後便日日在璉二爺清閒的時候在隔壁彈琴,偏璉二爺不為所動。我便又誣賴娘家侄子要奪我家財,引著賈大人過府與我隔著簾 子說話,後頭相熟了便在夜間邀請璉二爺翻牆來家裡敘話。後頭叫夫家遠房親戚知曉了這事,我求璉二爺乾脆收了我,奈何璉二爺他說他岳父家權大勢大,他萬萬不 敢。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