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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一怔。
南 安郡王又說道:「莫非你不記得了?先前你家太爺在時,你家是何等的風光,郡主你也見了不少。回想當年,你是為了王家姑娘拒絕了我妹妹,是以,她才耿耿於 懷,一心要找個比你俊秀比你有才氣的,如此,才誤上了胡競枝的賊船。你最大的錯,是沒娶王熙鳳,你沒娶她,豈不是在說那個最先被你拋棄的,越發的不如 人?」
「……歲數,錯了。」賈璉輕聲說道。
南安郡王一震。
「歲數對不上,只怕,我見過的人,是王爺吧。」賈璉輕輕地一笑。
南安郡王臉色登時蒼白起來,冷笑著說道:「莫非你想起來了?」
賈 璉心道寶玉在書中與秦鍾曖昧不清,怕是賈璉年少時,因周遭人慫恿,又仗著生得好又是榮國府小爺,也常跟南安郡王等在一處胡鬧。賈璉在於世路上好機變,興許 是他有意結識了南安郡王,如此才有招惹一說。這事依著常理,就如寶玉、秦鍾各自與其他女子談情說愛就算了了結了,日後各自娶妻生子,也不會再有人提起;偏 生他借屍還魂,叫這段情,硬生生沒個了斷。
南安郡王拿著帕子,將賈璉臉頰上冷汗擦掉,笑說道:「你記錯了,是我妹妹。」
「……莫非,因王爺愛穿女裝,才會叫人杜撰出郡主不男不女的話……」賈璉笑了。
南安郡王帕子收回帕子,笑說道:「虧得臉上沒受傷。」扭頭見陳也俊進來,就對他說:「不可傷了賈璉臉面,不然,下了地府,妹妹認不得他了。只審問他半夜,下半夜後,我要叫他看妹妹的嫁衣。」
「遵旨。」陳也俊忙慌答應下,待南安郡王走,求著賈璉說:「好二哥,好歹說了叫大家都省心,不然,鬧得你死我活,有什麼好?」
☆、第207章 神瑛侍者
「好二哥,親二哥!」陳也俊又喊了兩聲。 賈璉瞅了他一眼,說道:「有什麼能耐,都使出來吧。」
陳也俊忽然頹喪地坐在地上,嘟嚷道:「不愧是二哥,到如今這地步了,還面不改色,還能叫王爺斥責我用刑過重。二哥,王爺叫你寫信給馮紫英、柳湘蓮,給寧家、黎家的老爺,二哥,你就聽了王爺的話吧。」
賈璉躺在蒲團上一言不發,忽然聲音飄忽地說道:「不如你去……」
「去什麼?」陳也俊忙問道。
「去勸說馮紫英、柳湘蓮投奔過來。」賈璉笑了。
「二哥胡說什麼!」
「他們不知道你做了叛徒。」
陳 也俊忙慌張地去堵賈璉的嘴,又看忠順王府的長史官已經去向忠順王爺傳話,登時顧不得賈璉,忙去追趕阻攔那長史官,不想已經遲了,待到了忠順王爺跟前,就見 忠順王爺說道:「皇帝既然能派了賈璉過來,本王也能派了你去。先前馮紫英、薛蟠與你同謀,可見十分信賴你呢,你且去跟他們傳話,好生勸說他們莫助紂為虐 ——若勸說不了他們,就將琪官給本王帶回來。」
「王爺——」
「還不快去。」忠順王爺冷聲道。
陳也俊聽了,趕緊地就向外頭去,忽然想起抱琴、豆兒還留在京城,心道不管怎樣,且將他們帶出來,於是拐著彎又進了靈堂里,見賈璉還跟先前一樣趴在蒲團上,就問道:「璉二哥,我要去見紫英、湘蓮,不知你有什麼話,要傳給他們聽?」
賈璉心知後半夜還不知南安郡王要過來怎樣折騰,於是並不理會陳也俊,眯著眼睛閉目養神,只等著應付後半夜過來的南安郡王。
「哼。」陳也俊只當賈璉是傲慢,冷哼一聲,就隨著忠順王府的人去了。
賈 璉靜靜地躺在蒲團上,聆聽著內外的動靜,冥冥中,仿佛聽見了外頭的金戈鐵馬聲,醒來,又覺耳邊寂靜無聲。再次昏睡過去,夢中不覺夢見王熙鳳一隻腳踩在門檻 上嘲諷說:「璉二爺,你也有今天。」忽然又仿佛見著許青珩抱著源哥兒站在桃樹下笑道:「你不回來,這桃樹這屋子,就全歸源哥兒了。」
「夢見什麼了?「忽然有人問。
賈璉睜開眼睛,先瞧著立著自己不遠處搖曳的燭火,隨後就見燭火後,一隻大大的繡花鞋上兩枚珍珠閃爍著迷濛的光輝。
「醒了?「那人說著,就將賈璉攙扶起來,將他扶著背靠著棺材坐著,就端了一碗清水餵到他嘴邊。
賈璉眼睫毛微微顫動,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只瞧著面前一人身著紅裝梳著髮髻笑吟吟地看著他,倘若不是那人身形高大,兩肩甚寬,當真像是個俊俏女子一樣。
「王爺……「賈璉笑了一下。
「認 出我了?」南安郡王笑道,「虧得我三番兩次提醒你,你偏偏不肯來找我。「見賈璉疑惑,就說道:」你祖母生辰,我托著粵海將軍送去的琉璃屏,你沒仔細瞧嗎? 上頭的人做什麼,你沒仔細看?「見賈璉茫然不知,又說道,」你當初從金陵回來,我設計在平安州給你弄了個巧宗,要引著你過去,你沒去,偏生那多事的賈珍打 發個人過去了。「見賈璉依舊茫然,就嘆道,「也罷,你跟姓許的女人口口聲聲一輩子,唯獨忘了我的一輩子。」
「平安州——」賈璉眯著眼沉吟起來,病中將眼前的事與書中的事弄混淆了,就問,「你要陷害我家老爺一樁私交外官的罪名?」
「你也太小瞧我了。」南安郡王拿著帕子沾著茶水,將賈璉的臉仔細擦乾淨,就與賈璉並肩在棺材邊坐著,將頭輕輕地抵在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