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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雲心裡覺得蹊蹺,就對迎春招了招手,在她耳邊說:「薛姨媽做媒,要將你許配給個太監兒子呢。」
「胡說。」迎春輕笑一聲,「你別信那些風言風語。」
湘雲原當迎春會十分悲憤,不想她竟是一笑而已,就喃喃道:「你不信?」
迎春想起少時所見的柳湘蓮,咬著嘴唇輕笑道:「反正不是太監養的。」
湘 雲見自己那樣為難,掙扎再三後才跟迎春說的話,她竟然那樣不為所動,不覺生出一股不平,仿佛是不平迎春辜負了她一番苦心尚不自知,又仿佛是不平不知不覺間 她與迎春身份已經是天差地別,忽地又想,她的嫁妝雖有老太太置辦,但迎春得了三副大傢伙物件,也只給了惜春一副,竟是絲毫沒想到她。可見迎春對她的姊妹之 情,也不過寥寥。
「你怎麼了?」迎春伸手搖了搖湘雲。
湘雲抿唇笑搖了搖頭,「我們太太還等著呢,我回家去了。」
「去吧,若有什麼為難之處,儘管來說。」
湘雲不置可否地答應了,就隨著翠縷出來,到了角門上,見手上還握著那什麼絞胎琉璃簪子,就將簪子塞到翠縷手上,一徑地出了角門上了車。待回了東邊,就老老實實地向王夫人那去。
在王夫人房門前,翠縷正抬手要打起帘子,帘子一拱,寶玉先從裡頭出來了。
寶玉驚訝地望了一眼湘雲,便低著頭去了。
湘雲心道寶玉做什麼心虛?進了房裡,望見王夫人滿面寒霜地坐在椅子上等著她,就戰戰兢兢地說:「老太太已經答應了,話也跟迎春說了。」
王夫人聽了,怒氣更盛,冷笑道:「爺們在外頭,你不知為他排憂解難,還編排出話來叫他難受。」又說:「你說老太太答應了,是想每月從寶玉那拿十兩銀子打發我麼?」
湘雲呆若木雞,暗道王夫人怎麼知道的?
王夫人說道:「你們就住在我後頭,什麼動靜我聽不著?日後別再動那些鬼心思了。」
湘雲臉色慘白,見王夫人言語冷酷無情,忽地想起賈母說王夫人要逼著她求搬到賈母院住,心一墜,就慢慢地將在賈母處聽來的話說給王夫人聽。
王夫人沉默地坐著,好半天對湘雲張開手臂,說道:「我的兒,你受委屈了。我先前那樣,就是想叫老太太多疼疼你,你瞧瞧老太太上月給文官做生日,一出手就是二十兩。」
湘雲雖懼怕王夫人,但見她和緩了神色,便也不禁落淚跪在她跟前,一邊哽咽著喊太太,一邊想難不成她才走,寶玉就被王夫人的哄著把話都交代了?
「我的兒,有道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以後多長點心眼吧。」王夫人摩挲著湘雲的後背,「原本依著老太爺囑咐,應當是咱們住在榮禧堂伺候老太太的。」
湘雲點了點頭。
「誰知大房父子為了權勢,竟然連骨肉親情也不顧了。」王夫人拿著手抬起湘雲的臉來,「我的兒,現在明白了誰才是你的親人了吧?」
湘雲忙又點頭。
王夫人給她擦了眼淚,說道:「以後好好聽太太的話吧,蘭哥兒是指望不上了,他跟他父親是一個性子,心善,被人說兩句就動心了;你快些跟寶玉生個哥兒下來,左右西邊那,璉兒不能生,琮兒上不得台面,迎春,哼,她一個姑娘家,傳宗接代?笑話!」
湘雲忙又點了頭。
「起來吧。」王夫人將史湘雲攙扶起來,叫她在自己對面坐著,「你方才跟迎春說話,她怎麼說?」眼神一亮,就等著看迎春悲憤下與兄嫂反目,如此,秦顯一家就派上用場了。
「她只笑了一笑。」
「沒說旁的?」王夫人睜大眼睛,「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姑娘家,聽說要嫁個太監養的,竟然只是一笑?這實在古怪。」
「說起古怪來,更古怪的是二姐姐竟然練起劍來了。我要看劍,侍書反而將劍藏起來了。」
王夫人眉頭一蹙,「什麼劍?」
史湘雲指手畫腳地比了比那劍鞘上的花紋。
王夫人暗道迎春練劍?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忽然聽金釧說寶玉在外頭,就叫金釧喊了寶玉進來。
寶玉本是唯恐湘雲受責難才過來,這會子被王夫人喊進來,就躡手躡腳地去看湘雲臉色。
王夫人不理會寶玉那鬼鬼祟祟的神色,只問他可曾見過一柄劍沒有。
寶玉聽說是一把龍吞夔護、珠寶晶熒的寶劍,就忙說道:「這不是柳湘蓮的鴛鴦劍嗎?柳湘蓮那一日說這劍是璉二哥贖買回來的,就連劍也不要了。」
王夫人忽然舒心地大笑起來。
「太太?」寶玉、湘雲具疑惑不解。
王夫人擺了擺手,對他們說:「你們回去吧。」
「是。」寶玉答應著,要牽了湘雲的手出去,偏湘雲還氣他出爾反爾,於是躲閃開,就先出去了。
王夫人不將湘雲的舉動放在眼中,心想不管柳湘蓮的劍是如何到了迎春手上,左右一個女孩子留著個男人的劍在身邊,就能叫人想出一段纏綿故事來,且,誰叫那劍叫什麼名字不好,偏偏又叫個鴛鴦劍呢!
☆、第169章 殺妻之仇
盛夏的涼風吹不進王夫人心裡,巧合下聽說迎春收著柳湘蓮的佩劍,王夫人就琢磨出一個叫迎春不能給榮國府「傳宗接代」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