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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騰忙命薛家三人在他手邊坐下,再三看薛寶釵,見她恬淡隨時,氣度遠不是尋常女子可比,又笑道:「外甥女的造化,定比外甥還大呢。我們家裡幾個竟是連她一半也不如。」
薛姨媽笑道:「她小孩子家,哪裡禁得住夸,不過是略安分一些罷了。」敘說了幾句家常,再三感激王子騰替薛家尋了嬤嬤後,又對薛寶釵道:「姑娘先去跟你舅媽、嬤嬤們說幾句話,我稍後就來。」
薛寶釵答應著,又起身沖王子騰福了一福,這才退了出去。
王子騰心下納罕,疑惑薛姨媽支開薛寶釵有什麼話要說?
薛姨媽待薛寶釵走了,就為難地坐在椅子上道:「上會子鳳丫頭進京,這沒臉沒皮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東西見了鳳丫頭,立時惦記上了,求了我許多次,唯恐哥哥看不上他吧,一直沒臉開口。如今聽說鳳丫頭跟賈家那邊的事不成,才敢斗膽提上那麼一句。」
王 子騰怔了怔,緊緊地抿著嘴一言不發,先覺薛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畢竟如今的薛家跟薛姨媽當初嫁入的時候迥然不同了,王熙鳳嫁進去,未免太屈才;可其他人 家,又當真找不到合適的;雖他發狠要令王熙鳳進王府,可王府哪裡是那麼好嫁的,那些看上王熙鳳嫁妝樂意娶的落魄皇族,連他也看不上呢;既然薛家肯娶,那就 再不怕薛家被榮國府籠絡了去,破船還有三千釘,薛家雖今時不同往日,但家底也還頗為豐厚,又有一個才德兼備,將來定有大造化的小姑子,如此也不算委屈王熙 鳳。於是斟酌再三,在心裡已經答應了,只是唯恐王熙鳳那邊不滿,鬧出什麼話來叫他面上難看,便叫人去王熙鳳處旁敲側擊一番,待聽王熙鳳那邊說一切由他做 主,便立時答應了。
薛姨媽歡喜不盡,薛蟠更是心花怒放。
王子騰少不得要說幾句定親之後便要痛改前非的話訓斥薛蟠,隨後又道:「鳳丫頭與賈家的事你們也知道,那些都是賈家老太太、二太太做出來的虧心事,與鳳丫頭不相干。」
薛姨媽連忙應承道:「哥哥放心,一家骨肉,難道我們會看輕鳳丫頭不成?蟠兒這一路上還為鳳丫頭抱屈呢。我也巴不得叫鳳丫頭日後幫著我打點家裡,幫扶蟠兒正經地做買賣。」
王子騰鼻子裡重重地一嘆後,又將賈家如何背信棄義說了一通,連帶著把許家也說了。
薛姨媽很有些尷尬,這才知道與王家結親後,薛蟠與許玉珩那邊的來往也只能淡了,權衡利弊後,而今也不覺許玉珩、賈璉那邊有什麼要緊的。心知薛蟠重義氣,唯恐他頂撞了王子騰,忙笑道:「鳳丫頭不是尋常的女子,她的聘禮自然也要多一些。」
王子騰一聽,越發覺得這親事做得好,只說:「與你嫂子商議聘請媒人合八字挑日子的事吧。鳳丫頭父母早逝,咱們做叔叔做姑姑的,萬萬不能虧待了她才是。」
薛姨媽聽出王子騰有意要大操大辦王熙鳳的親事,因高攀了王熙鳳,趕緊答應了,又見忠義親王府派了長史來,忙領著薛蟠出來,在門外遇上王仁,又叫薛蟠隨著王仁去京都里轉一轉,自己去跟王子騰夫人說話。
薛蟠如在夢中,好半日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能娶到王熙鳳,出了王子騰書房神思飄渺地憧憬著的神仙眷侶,聽王仁嚷嚷著叫他請吃酒,便豪爽地道:「大舅要吃酒,這費個什麼事?我領著大舅去自家酒樓里吃去。」
王仁聽了甚是歡喜,當即攬著薛蟠親熱地喊起妹夫,尚且不知王熙鳳因他先前失言已經對他有了防備之心,只覺有了個珍珠如土金如鐵的巨富妹夫,將來銀錢自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二人出了王家上馬後,行了兩刻鐘,便到了薛家在鼓樓西大街上的酒樓,望見隔壁一家叫做花弄影的酒樓門前門庭若市,自家酒樓里只有寥寥幾人。
薛蟠納罕起來,進了自家酒樓就問:「隔壁的酒樓是誰家的?怎人那麼多?」
掌管的見東家來了,趕著作揖拜見,隨後有些酸不溜秋地道:「那原是賈家大總管賴大家的,賈家璉二爺連奴才的家財都搶!如今璉二爺接手了,不知怎地弄出滿屋子的西洋傢伙物件來,引得那些眼皮子淺的都過去湊熱鬧。」
「什麼樣的西洋物件?」王仁聽說是賈璉的酒樓,就有心過去鬧事。
薛 蟠新近管了些買賣——雖他給夥計們添了不少亂子,但好歹算是他上心了,此時聽了掌柜的話,心覺那些洋貨價格高昂,尋常人家有個一兩件,就十分體面了,哪有 拿出來在酒樓里用上的,也待要去看,與王仁一同拐出去向隔壁去,進門後雖不曾看見什麼洋貨,但四下里貼著的牌子幌子上有幾句花樣子一般的洋文,就連他也被 唬住,不免覺得這酒樓不是尋常人能進的,還不曾向內走幾步,忽地聽一陣咚咚腳步聲傳來,抬頭就見酒樓上下來一個額前箍著大紅抹額、穿著一身朱紅衫子的俊朗 少年。
只聽那少年邊下樓邊扭頭對樓上人道:「這還了得?珠大哥本就體弱,哪裡禁得住這個?少不得性命要斷送在那了,須得儘早跟璉二哥說才行。」說話間,已經出酒樓幾步。
薛蟠不聽這話還好,聽了,立時撇下王仁快步跟上那俊朗少年抓住他袖子問:「可是我珠大哥出事了?」
那男子便是與賈璉交情甚好的馮紫英,馮紫英雖不認得薛蟠,但聽他言語裡與賈璉親近得很,就邊向外走,邊道:「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隨著我去榮國府尋璉二哥說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