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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如今怎麼沒去做官?」賈璉搖頭一笑,趙天棟這馬屁可拍的真好。
「誰知道呢,他們家跟咱們家差不離,想做官什麼時候不能去做?這麼著,也就不急著立時做官了。」趙天棟道。
賈璉心道果然是個人都覺得賈家買官容易得很。一路回了家中,才回來,金彩便迎上來道:「知府那邊特叫人來支會二爺一聲,那些跟公中鋪子合謀偷竊的,老太太另外的人,也已經捉拿歸案了。只是此事事關家中老太太的名譽,因此,他也不敢冒然升堂審理此事。」
「他想叫我們撤回狀子?」賈璉問。
金彩趕緊點了點頭,那何知府原本不知內情,見了賈赦的帖子,又有江蘇巡撫之子許玉珩說情,就接了狀子,如今見苗頭不對,自然生了退意。
「告訴何知府,那些人合起火來哄騙他呢,那些事,是賈二太太做下的,跟賈老太太不相干。只要有人補足了虧空,將吃下的吐出來,我便撤了狀子。」賈璉道,若那何知府知趣,自然會在審理馬隆等人時,誘使他們將罪名栽贓在王夫人頭上,若是他不知趣,這案子兩江總督、江蘇巡撫都盯著呢,這知府,他也算做到頭了——哪怕黎家、許家暫時不插手,但他們焉能忍下一個敢公然在他們手下偏袒賈家的下屬。
金彩笑道:「小的已經這樣說過了。」
賈璉腳步一頓,笑道:「好個老實頭,叫你只看守老宅實在屈才,合該做個風風光光的大總管才是。」
金彩訕笑,又提起梅縣令給賈璉遞帖子一事,賈璉道:「不必理會他,若不是我先下手為強,怕那姓梅的早勾結老太太、二老爺、二太太將我賣了。」
「是。」金彩心道梅縣令這小人是栽在個比他更卑鄙的賈璉手上了。
賈赦原本對迎春就是可有可無,邢夫人又被關在房中,其他人跟迎春更沒關係,是以,賈璉將迎春送入黎家的事,絲毫沒人提起。
賈赦得的是吐血之症,又掛心著那筆橫財,不能安心養病。賈璉叫邢夫人帶過來的兩個年輕侍妾服侍著賈赦吃藥,等看賈赦病的更嚴重了,便叫人去薛家柜上賒藥,又叫人頻頻送信給兩江總督府上。
待賈赦的病情稍稍穩定些,賈璉一臉疲色地去了兩江總督府門上,霍成等看他短短時日,又瘦削了不少,雖不見他遞帖子,但也用自家關係替他通報了一聲。
賈璉此次,去了黎家上房,黎太太房中。
隨著一個圓臉粉衫的丫鬟進去了,賈璉瞧見黎太太這房中素淨清雅得很,一水的梨花木家具,榻上擺著的引枕、靠枕,都是一色的素淨顏色。
因窗外就是瑟瑟出聲的暗黃竹林,於是這屋子裡就顯得太過冷清了些。
賈璉慶幸此時他這身子年紀還算不得大,不然也進不了黎太太這屋子。略等了一等,聽見一陣腳步聲,就見一個將近五十的鵝蛋臉婦人領著迎春進來。
只見那婦人面上帶著笑,眼角嘴角都有些脂粉遮不住的細紋,因那細紋,人便分外顯得親切,一身黃櫨色的鑲邊撒花出風毛褙子穿在她身上,又給這太過清淨的屋子增添了兩分暖色。
「見過黎太太,多謝黎太太替晚輩照料妹妹。」賈璉躬身道,見只黎太太、迎春並兩個婢女進來,就再沒人了,遺憾不能見到那手的主人。
「你家老爺、太太如何了?」黎太太請賈璉坐,又叫迎春隨她坐在炕上。
賈璉見迎春雖靦腆了些,但也不甚拘謹,心知黎家並未為難她,忙側身坐下,恭敬地道:「老爺雖不見好,但總算沒再壞一點;至於太太,太太是老爺好,她就好,老爺不好,她就連人都認不得了。」
「竟是這樣。」黎太太唏噓道,那日不曾見到賈璉,今日看他小小少年,滿臉疲憊卻不失俊秀,想起許玉珩說賈璉極有天分,只壞在投生錯了人家,又有兩分同情他,「家裡的姑娘們都大了,竟是沒有一個樂意陪著我說話的。你們家迎春姑娘正好能與我一同吃齋念佛,如此,你也不必掛心她,只老生照料你家老爺、太太吧。」
「多謝太太,晚輩感激不盡。」賈璉忙起身對黎太太作揖。
迎春忙隨著賈璉站起來感謝黎太太,雖不解賈璉為何忽然關心起她,但她逆來順受慣了,只想著長兄為父四個字,就也由著他去。至於黎家,她先來時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後頭瞧著黎家姑娘們跟她相安無事,黎太太又大度,更有全福等隔三差五來送果子點心以示賈璉沒將她忘了,她也就有些安之若素了。
黎太太忙道:「你與你妹妹說說話吧。」說著,要出去避嫌叫他們兄妹說話,起身後,又帶出一句:「世侄叫你父親給聖人上摺子了嗎?」
賈璉故作茫然道:「老爺病重,哪裡能叫他勞神寫摺子。」
黎太太心嘆賈家二房太過欺人太甚,竟然這樣欺負人,忍不住叮囑一句:「若你家老爺還能動彈,儘早叫他給聖人上了摺子才好。」說著,也便出去了。
在旁人家屋檐下,賈璉也不好問迎春聽說什麼消息沒有。
「送來的東西可還夠用?若不夠,只管叫人家裡取,或現借了黎家的使,回頭我再還給黎家就是。」賈璉此行不過是要將來黎家後院的路走熟,於是說給迎春的話,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
幸虧迎春是隨遇而安的性子,也沒那麼多家常體己話跟賈璉說,只說東西夠了,另外問候賈赦、邢夫人一聲,就再沒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