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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爺依舊抹淚嘆息咒罵。
賈璉安慰他說:「人死不能復生,為今之計,是要看上頭人只叫吳貴妃省親,還是兩家貴妃都不省親。」
「砸了那樣多的銀子進去,娘娘怎能不回來省親?」周老爺睜大眼睛道。
賈璉點頭讚許說:「周老爺說得是。」說罷就要走。
周老爺忙說:「且慢,你家還有子弟閒著麼?那道士一把藥下去,毒死了我家當差的五六個子弟,省親別院的事耽擱不得,你家若有子弟閒著,也叫他們來幫忙。」
賈 璉說道:「能獨當一面的都打發出去了,剩下的是一門心思讀書的,原本該推辭不叫讀書的子弟出來的。但周家遇上這樣的事,我豈能置之不理?等我回家再挑幾個 子弟來,興許當今看周家已經大興土木,便會令周貴妃省親呢。」於是就又向外走去,再進了那辦宴席的庭院,就見滿院子的狼藉已經收拾乾淨,只有那挺拔的槐樹 上還掛著一道人影。
甄士隱,真事隱。
甄士隱這輩子,算是真正將所有真事都隱去了。
☆、第153章
賈璉回府後,寶玉已經退燒了,因覺許青珩已經睡下了,他便回後樓歇著。
次日醒來,就聽五兒說賈母、許青珩已經知道英蓮母女的事,已經打發人送了衣裳銀子去水月庵;待到午時,又聽說北靜王親自去了林家祭奠甄英蓮;時至傍晚,周家的事才如洪水一般襲來。
賈璉在後樓里看書時,就聽見外頭棚子下他奶娘李嬤嬤顫著聲地對許青珩、迎春、湘雲說:「可了不得了,周家裡流水一樣地往外頭抬棺材呢。」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別是他們家得罪了人吧。」湘雲事不關己地評論道。
李嬤嬤說:「城裡人都說那道士是周家從吳家手上搶來的,都說是吳家知道那道士要做什麼,有意將那道士當寶貝一樣籠絡過來,引著周家來搶呢。」
「不至於吧,兩家女兒都在宮裡做娘娘,據聞兩位貴妃素來和睦,哪裡會做出這事?」許青珩問。
迎春擔憂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就不知探春將來怎樣。」
李嬤嬤笑道:「三姑娘去五皇子宮裡,跟那些貴妃娘娘們不相干。」
「怕兩家誰也別想省親了。」湘雲又說。
賈璉在房裡將書本放下,琢磨著李嬤嬤的話,定是周家放出來的,又看了一會子書,待到吃飯時,果然在東間炕上許青珩也說起周家的事。
「你說,這周、吳兩家是要撕破臉了嗎?」許青珩問。
賈璉笑道:「不撕破臉,叫周家承認他們家做下傷天害理的事,才招來仇人麼?」
許青珩握著筷子頓了一頓,又躊躇道:「英蓮出殯,當真不去瞧一眼?湘蓮一時糊塗……」
「不去,你偷偷在我那後樓里設壇祭拜她吧,不要壞我大事。」賈璉說道。
許青珩笑著答應,隨後又說:「東邊李大嫂子的兄弟仿佛跟忠順王府的人生出了什麼齟齬,昨兒個李大嫂子說他兄弟這兩日一反先前提到你就稱讚的樣,反倒詆毀你幾句,你若得了空子,跟他說說話,有什麼誤會解開了就罷了。」
賈璉笑道:「很不必,他必定是被北靜王教唆了兩句,聽信了北靜王的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吧。」
「……你可曾為什麼人大哭過?」許青珩盯著賈璉看。
賈璉抬頭看她,見她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就知她已經為英蓮哭過一場了,當今停下筷子袖著手回憶起來,好半天后重新握著筷子說:「不曾。」
「怪人一個。」許青珩嗤了一聲,又說:「據我說,周、吳兩位貴妃在宮裡要尷尬了。」
賈璉渾不在意地一笑,「探春這一進宮,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也給她送兩樣金貴東西留個念想吧。」
「哎。」
一夜無話,次日許青珩便打發人給探春、傅秋芳各送了一副頭面、兩匹布料。
七日後,宮裡排除兩個小太監一頂轎子,便悄無聲息地將探春、傅秋芳一主一仆接進宮裡;趙姨娘因探春在時太過招搖,又被賈政鎖在了後院。
十月里,周家大肆操辦喪事,將滿城染成雪白一片。
下一月下旬,就聽說才進宮沒多大會子的傅秋芳因在周貴妃處請安時被當今遇上,當今讚賞傅秋芳之容貌俏麗、性情和順、秉性謙恭,便封她做了才人。
這消息傳出後,傅式當即帶了厚禮登門,饒是賈璉有意叫他在前廳等候,他也不見著惱。
待進了外書房,傅式對著正拿著銀湯匙餵八哥的賈璉便跪下磕頭,口中說道:「老師實在是我們兄妹的再生父母!」
賈璉將湯匙放在身後捧著盤子的全福手上,笑道:「你妹妹做了才人,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傅式磕了頭,笑說:「老師何必謙虛?若不是周貴妃牽橋搭線,我妹妹怎能夠做了才人?周家跟學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跟老師可是有交情的人。」說完,就又連連磕頭,慶幸自己及時拜在了賈璉門下。
「起來吧,叫人家看見了笑話。」賈璉虛扶了一把。
「是、是。」傅式趕緊站了起來,又將所帶禮物一一給賈璉看。
賈璉淡淡地一掃,見傅式帶來的東西,真可謂投了他的愛好,竟是兩盤子真金白銀,並一對憨態可掬的哈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