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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來的老潑婦?她要死只管去死。」許老太太冷笑一聲。
袁氏也不知這孫四娘是哪個,許玉瑒之母寧氏在許老太太身邊道:「那孫四娘是當年老太太安排給大老爺的房裡人,大太太進門後便被打發出去了。」
袁氏聽見了寧氏的話,不禁一呆,遲疑道:「她不是嫁給莊子裡人了嗎?怎又進了府?聽說還是在這院子裡當差?」後背不禁冒出一層涔涔的冷汗,她常年不在京城,便疑惑地去看許老太太。
許老太太也怔住,只得去看那如今留在京城幫著管家的許家三太太彭氏。
彭 氏心裡叫苦不迭,她才進門兩年多,因袁氏去江蘇寧氏是寡婦才輪到她掌管家事罷了,一張容長臉越發拉長了一些,忙辯白道:「兒媳進門日子有限,並不知道那孫 四娘的底細。只是方才過來時,聽說是老太爺出城吃齋在城外莊子裡住了兩日,看她兒子辦事妥當,要帶了她兒子回府,又看她兒子十分孝順,便將他那寡母孫四娘 一併帶了回來。因玉珩似乎有要重用那小子的意思,兒媳才將那孫四娘一併調到玉珩院子裡。」一雙眼睛慢慢泛紅,忍辱負重地望著許老太太、袁氏。
賈璉心說待回去得好好查一查,看看賈家裡有沒有這樣的事,忙又問彭氏:「三太太,那又是怎麼叫那素琴進了新房的?」
彭 氏忙去看管事媳婦,那媳婦進來就噗咚一聲跪在地上:「一群小爺們鬧洞房,我們只當素琴是去幫她婆婆的忙送茶水……她本又是這屋子裡的人,是以……」沒人以 為素琴一個奴幾有膽量鬧出事來,於是眾人忙著看熱鬧,便也沒將她當一回事——話說回來,被個奴婢逼死,這樣的奶奶也是世所罕見。
「……竟是問不出來了。」黎太太冷笑起來,怪得了誰?家家戶戶都是那麼行事,如今被個烈性子的被趕出去的「房裡人」逼死了黎婉婷,這怪得了誰?
「將那孫四娘,還有他兒子遠遠地打發到北邊莊子去!」許老太太忙起身去摟著不知何時哭成淚人的黎太太,安慰她道:「放心,婉婷還是我們許家人。」
黎太太因喪女心如刀割,卻又清楚地明白黎婉婷的死跟許家並無干係,更在心裡恨黎婉婷輕生,咬著嘴唇哆嗦著哭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賈璉見黎婉婷、素琴之死註定要成無頭的冤案了,便從這邊退出來,見明間裡許玉珩、黎碧舟、袁靖風、許玉瑒都呆呆地站著,就知道他們也已經將屋子裡太太的話聽去了。
「……這麼說,是大老爺的房裡人的兒子娶了玉珩哥哥房裡人?」許玉瑒訥訥地道,雖不知道這事是不是就是素琴「暗算」黎婉婷的原因,但略想一想,便可知……
正疑惑著,又見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地進來道:「老太太、太太,孫四娘的兒子孫閱聽說他娘被捆住了,跪在前院說他自己是大老爺的長子!求老太太放過他娘。」
「連同那姓孫的小子一起捆了!」許老太太在房裡怒喝一聲,「誰敢胡言亂語,拔了他的舌頭!」
「是。」小丫頭哆哆嗦嗦地答應著出去。
賈璉、徐玉珩等被這消息炸得回不過神來,才要進西間,便聽西間裡黎太太怒斥袁氏:「大嫂子好能耐呀!竟然悄無聲息地將有了身孕的孫四娘弄出許家!」
這一聲後,袁氏哭道:「那姓孫的造謠,況且,她是老太太的人,要打發她出去也是老太太的主意,難道我能做主不成?」
許老太太喝道:「都亂叫什麼,那姓孫的是虛張聲勢……」
「母親,你將婉婷害慘了!」黎太太喪女之痛再壓抑不住。
袁氏火上加油地哭道:「老太太,你說句公道話。昔日聽說孫四娘約莫有了的時候,是誰先給她灌了藥打發她配小子的?又是誰許下那孫四娘多少前程,將她送到老爺房裡來的?」
……
賈璉聽見屋子裡眾女人連同不相干的寧氏、彭氏都連連哭了起來,微微挑眉,心說果然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許玉珩、袁靖風、黎碧舟、許玉瑒站在門前也是進退兩難,古往今來送房裡人便是婆媳平衡之道,誰能料到許老太太早年為轄制大兒媳埋下的一步壞棋會坑了自己嫡親的外孫女?
此時,不需其他證據,所有人都能肯定看似跟黎婉婷之死沒有干係的孫四娘、孫閱母子就是罪魁禍首。
許玉珩嘴唇動了一動,緩緩地邁了兩步,到了西間紗窗前,望見許老太太老淚縱橫地被跪在她面前的女兒、兒媳揉搓搖晃得鬢髮微亂。
「都哭夠了?」一聲蒼老的聲音響起,西間裡登時安靜下來。
明間裡賈璉等忙簇擁著顫巍巍的許之安進到西間裡,西間眾女人忙整理衣衫對著許之安跪下。
許之安喉嚨微動,不曾說話,也先落了淚,虧得許家自詡家中規矩嚴明,不想……
「求父親給婉婷做主。」黎太太哽咽著道。
許玉珩、黎碧舟也沖許之安跪下,賈璉、袁靖風、許玉瑒緊隨著跪下。
「做主?如何做?將那姓孫的母子千刀萬剮?」許之安冷笑道。
賈璉等低著頭,許家今日的事,就是許家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老 太爺,這是婉婷姐姐最後的一封信,她信里以碧汀先生自居,說了進門後,勸說老太太放了府中女子的一半奴籍。」許青珩穿著一身月白繡青竹衣裙進來,到了許之 安跟前,高高地將黎婉婷的信舉起來,滿臉淚痕地道:「婉婷姐姐說,所謂放了一半,是指在衙門裡依舊有她們的奴籍,不許她們的老子老子娘將她們賣出府外謀 財;卻許她們自由婚配,府里老太太、太太不得插手她們的終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