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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酣睡,忽地聽見吵吵嚷嚷的聲音,賈璉顰著眉坐起身來,不解怎有人敢在貢院裡吵嚷,正疑惑便聞見熏得人幾乎嘔吐的肉香,各色肉味混淆在一起,油膩膩的,仿佛要鑽進人的毛孔一樣。
「誰在煮?快將鍋子拿出來!」守衛們在門外叫嚷道,挨間地拍門,待門打開了看裡頭有肉粥,便將肉粥端走。
賈璉站在門上小窗戶上向外看,見許多人是初來乍到又睡不著又覺得冷,便紛紛以他做榜樣去煮粥來吃,離開了這窗口依舊回木板床上睡著,待輪到他這一間,瞥了一眼,也不動彈,因他這邊無事,來人便只管看了就又將門鎖上了。
肉味久久不能消散,賈璉被聒噪醒了,也不大能睡著了,待天亮時,很有些頭暈地從門上小窗里接了試卷,燒了熱茶後,就著點心吃了,便開始答卷。
因有其他考生的前車之鑑,他也不敢再煮肉粥了,只為禦寒多吃了一些裹著冰片雪花糖的紫薑片。
連著捏了十二隻小兔子,終於見那門上的鎖被人打開了。
賈 璉提著籃子抱著包袱出來,卻見對面一連三間都是空的,再看出了門的考生似乎少了不少,心裡納罕,便一路向外去,出了一道角門,遇上了黎碧舟,就問他:「大 哥,你有沒有覺得莫名其妙少了許多人?」說著,將包裹著小兔子的帕子丟在黎碧舟籃子裡,叫他捎回去給他女兒玩。
黎碧舟低頭去解牌子看帕子裡包著的是什麼,就笑道:「第一晚他們放肆得很,都去煮粥,結果茶銚子被收了去,沒東西燒茶只能喝井水。天又冷,一個個哪裡受的住,陸陸續續地鬧肚子便都出了貢院。」
「原來竟是這樣!」賈璉不厚道地笑道,掐算著如此少了一批人,他的名次又能靠前一些了。
黎碧舟見帕子包著的都是形態各異的白蠟小兔子,笑道:「你果然是不煮粥也要尋點子事來做。」說著,與賈璉一同出了門,在門口略等一等,才見許玉珩青著臉腳步虛弱地出來了。
「你該不會被收了茶銚子吧?」賈璉、黎碧舟二人脫口道。
許玉珩點了點頭,咬牙切齒地道:「誰知道那麼多人會一起煮?學政在我們人字院裡還罵『到底是來考試呢,還是賽著誰家富貴比誰點心裡油水多?』」只覺肚子裡難受的很,催著黎碧舟回家去。
賈璉目送他們遠去了,又聽遠處有人喊二哥,便向那邊去,才走了兩步,趙天梁趙天棟趕緊地接了他的籃子,個個歡天喜地道:「二爺,我們一直在門外守著,聽說第二天就有不少人撐不住出來了呢。二爺這次一定高中!」
「噓——」賈璉噓了一聲,又見薛蟠、馮紫英、石光珠來了,疑惑地道:「也俊怎沒來?」
不等薛蟠、馮紫英說話,趙天梁搶先對賈璉道:「大姑爺、大姑奶奶都在家裡等著呢,說是有要緊的事要說給二爺聽。」
賈璉心說他才出門,竟然就有事找他了?
薛蟠、馮紫英、石光珠原是鬧著要隨著賈璉回賈家吃酒的,如今聽說陳也俊有事要與賈璉商議,便識趣地去了,只說:「璉二哥在家多歇幾日,待放榜了,我們來尋璉二哥吃酒。」說著話,三人便散了。
待人走了,賈璉扭頭聞著身上衣裳便隨著趙天梁、趙天棟上了轎子,進了轎子問:「大姑奶奶那邊是什麼事?」
趙天梁笑道:「並不知道什麼事,只是瞧著大姑爺似乎跟大姑奶奶夫妻同心的模樣。」
賈璉心道元春到底將陳也俊說服了,又見帘子遞了一包東西來,接了見是一盅用小巧的紅木木桶裝著的野雞湯。
「這是許家那邊送來的,二爺趁熱喝了吧。」
賈璉答應了,猜到是許青珩做的,拿著放在盅中的木勺搖了搖湯,便慢慢地抿著湯喝,冷不丁地聽見一句「要不是賈家璉二開了頭,我們也不至於因身子虛弱沒答完卷子!」,忍俊不禁地撩開帘子去看,見是兩個肥頭大耳的書生,心說誰叫他們一窩蜂地去煮粥呢。
轎子徑直抬進了前院裡,賈璉一出轎子被人簇擁著穿過內角門向賈母屋子裡去,才進了屋子,便被賈赦、賈政、賈珠圍住。
賈赦緊張地問:「考得怎樣?」
「應當能中個秀才。」
應當二字顯得太過底氣不足,賈赦嘴唇動了動,就聽賈珠道:「大爺別逼著他,叫他快些跟老太太說了話,就趕緊回房裡歇著去吧。」
賈赦點了點頭,對賈璉道:「好生歇著吧。」說罷,瞅了一眼賈政,便領著賈政出去了。
賈珠也沒心思去管賈赦將賈政當跟班使喚的事,略問了幾句題目,便領著他進了西間套間裡。
只見套間裡,賈母穿著家常褙子坐在炕上,王夫人笑盈盈地坐在她左手邊,元春穿著遍地錦大紅通袖、金線繡牡丹花雲肩,烏壓壓的鬢髮里插著一支玉蘭髮釵一支朝陽赤金鳳,滿面溫良賢淑地站在賈母右手邊;她身邊,陳也俊穿著雪青色的衫子待站未站地曲著膝。
陳也俊比賈璉略小一些,卻又是賈璉的姐夫,往日裡二哥地喊著,這會子尷尬地不知該不該站起來。
賈璉沖他一笑後,先要跟賈母磕頭。
賈母忙叫琥珀攔著賈璉,請他在炕上坐下,見他精神頭還好,便細問考試的事,待這些事說完了,才笑道:「你不知道你才走,家裡就有了一樁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