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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 路上,又經過吳家莊子,聽吳天佑說已經令他內人進宮請安時跟吳貴妃說過了,便寒暄了兩句,依舊進城。上了寧榮大街後,望見寧國府又有內務府的人前來修繕, 因琢磨著不知來的是哪位大人,就立住馬去看,誰知等了一等,竟然見許世寧、袁靖風從裡頭出來,就下了馬笑道:「怎不叫營造司的人過來?」
袁靖風笑道:「我不就是營造司的?」
賈璉吃了一驚。
許世寧說道:「手上人手不足,碧舟、玉珩都不是這一行的料,就將靖風討來了。」看賈璉馬蹄子滿是塵土,心知他是從神機營過來,就說道:「聽說你也弄了個小園子?可敢請我去瞧一瞧?」
「岳父要瞧,就去瞧,說什麼敢不敢。」賈璉笑道,並不從角門進榮國府,只領著許世寧、袁靖風順著寧榮二府間的巷子過去,從后角門進了梨香院,再從梨香院偏門進那小園子。
園子中亭台樓閣不過寥寥數座,只多栽培了桃李杏梨,多放置了些山石喬木,是以,雖動工不過短短四個月,卻已然跟先前截然不同了。
許世寧站在一處拱橋上,順著溪水向前數了一數,見總共二十四座橋,就笑道:「你這是要生硬地往二十四橋明月夜上扯?怎不修建些屋舍。」
「算上老太太,家裡攏共四個人,修屋舍做什麼?」賈璉說道。
許世寧手撐在橋上,聽賈璉這樣說,不覺看他一眼,遲疑地問道:「倘若你的內傷過兩年還不好……雖不好插手你家的家事,但你也該想一想後頭怎麼樣了。」
「岳父放心,我心裡有數。」賈璉笑著說,暗道誰上躥下跳要來繼承他的「衣缽」,誰就等著送死吧。左右他是無心將自己打下來的「江山」留給不相干的人。等皇帝清算的時候,只管去找那些主動要做他兒子的人去。
許世寧手在欄杆上拍了一拍,笑道:「你心裡有數就好。」舉目望向園子,正待要說賈璉挪用周、吳兩家這樣多的東西不好,誰知就看見許青珩裹著件朱紅大氅獨自向這邊走來。
此時園子裡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並殘荷三兩枝,她那一身紅衣成了園子中唯一的艷色。待走近一些,就見許青珩身後還跟著一隻大黃狗兩隻白絨絨的哈巴狗。
不等許青珩過來,那大黃狗先衝過來窩在賈璉腳下。
許世寧正待要說狗太多了一些,忽地就見許青珩身後又有兩隻仿若畫上哮天犬一樣有著纖細腰身的黑狗竄了過來。
許世寧嚇了一跳,向後避讓過去,等許青珩過來了,就對她說:「養這麼多狗做什麼?有道是女不養狗,男不養貓,叫人看見了說閒話。」
「有什麼閒話好說的?要修園子,來往的人多,這些狗兒都是看園子用的。」許青珩懷中抱著暖爐,又重新給許世寧、袁靖風請了安,又說:「剛才聽說父親、哥哥在寧國府,就叫人準備下酒菜了。現在是去前頭吃,還是就在這園子裡吃?」
說話間,就見天上徐徐落下許多雪片,那雪片鵝毛一樣大小,偏輕輕盈盈地緩緩落下,不過片刻,就將原本因冬日有些蕭瑟的園子染成了剔透的雪國。
「打發人將酒菜送過來,就在這園子裡賞雪吧。」賈璉吩咐說。
許青珩答應了,立時沖遠處招了招手,見遠處站著的小丫頭去了,便隨著賈璉、許世寧、袁靖風三人向賞雪的一處樓閣走去。
這樓閣原本就是賈府花園中的,不過是將亭子四周挖成蓮塘,另外修築了遊廊曲橋,再將亭子四面用雕鏤榻子圍合。此時走在曲橋上,見那雪花緩緩落入水中消失不見,也別有一番雅趣。
進了亭子中分別坐下後,不過一盞茶功夫,就有僕婦提著食盒,將滾燙的酒水,並滷牛舌、糟鹿筋、炸鵪鶉等下酒菜送上來。
許 世寧等賈璉夫婦分別給他與袁靖風敬酒之後,便在嘴中長長地嘶了一聲,本當賈璉奢靡,也將園子休憩得富麗堂皇,不想他這小園子並一味追求奇花異草,反倒樸實 得像個果園,知道他有分寸,就不在園子上頭做文章,只開口說道:「主上當真給了我一個苦差。那內務府的差事哪是那樣好領的?女人的事原本就繁瑣,偏偏又有 一群太監攪合在裡頭興風作浪。」
許青珩瞅了賈璉一眼,先夾了只炸鵪鶉放在許世寧碗中,隨後笑道:「過了年,父親理出個頭緒就好了。」忽地想起忠順王府捎來的話來,一時不知該不該當著許世寧的面說,就又巴巴地看著賈璉,「你不在家的時候,忠順王府捎話過來了。」
「什麼話?」賈璉聞著,見大黃狗竄了進來,就倒了一杯清水,夾了一塊野雞腿,在清水中涮了涮餵給黃狗。
許青珩笑著說:「忠順王爺說,先前是王妃自作主張才為那些太監們出頭。他並不知道,如今知道了,王爺已經教訓了王妃,叫她閉門思過了。還請父親莫怪」
賈璉笑了笑。
許 世寧疑惑地說道:「忠順王爺怎麼忽然改了性子?先前不獨王妃,其他忠順王府的門生世交們,也或軟或硬地想叫我稀里糊塗地不追究內務府先前的爛帳——除了太 上皇那,因沒動常升,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他人那,但凡跟內務府太監親近一些的,哪個不要多嘴說句話?」說著,就疑惑地看賈璉。
賈璉笑著說道:「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八成是看太上皇都不出面,忠順王爺就也不肯出這個風頭。」見黃狗吃完了雞腿,就巴巴地抬著頭看他,於是拿了桌上一碟瓜子一粒一粒送給它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