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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又道:「本不該我說這些,只是鳳丫頭已經是回不了頭的了,他們家誰不知道她是要嫁了璉兒的人?」
「哎,你不知道,據說許尚書已經開口要替璉兒說親了。」王夫人蹙著眉,李紈之父李守中固執迂腐,賈珠有岳父等同於沒岳父,若是能叫賈珠另娶他人才好。
元春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個外頭來的哪裡能做得了主?況且璉兒還有一年多的孝呢,誰知一年後,璉兒還肯不肯娶個沒見過面的。」
王夫人閉著眼睛默默地點頭。
元春拿著手替王夫人不輕不重地捶著腿,又緩緩地道:「昔日咱們家跟史家未免太疏遠了些。如今該有意地親近親近。」
王夫人欣慰地拍著元春的手,只等她接著再說。
「太太在老太太跟前多提一提史家雲丫頭,將雲丫頭接了家來,跟寶玉作伴。」
王夫人猛地睜開眼睛,須臾眼睫顫了一顫,「……昔日,老太太是有這麼個意思,我只裝作不知道,畢竟那雲丫頭空有兩個叔叔,到底不是她老子,當真用到他們時,未必可靠。」
元春笑道:「凡事都講究個循序漸進,老太太喜歡雲丫頭,母親便也喜歡雲丫頭。待跟史家親近了,多接了幾個史家的姑娘來,老太太看迷了眼,怎還會只惦記一個雲丫頭?」
王 夫人連連點頭,賈史薛王四家,她就是王家出來的,如此也不必再尋一個王家的兒媳婦進門,薛家又是商戶且也沒個好男兒來頂門立戶,只那史家與她隔了賈母這一 層,必要好好親近親近才成,如此寶玉將來也能有個依仗,想到賈母,又落淚道:「你說的那些也得老太太肯才行。如今老太太只說我拿了她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東 西呢?」
元春安撫王夫人道:「母親既然不知,何不親自去問問老祖宗到底是些什麼東西?問明白了,若當真誤拿了,就還回去,若是誤 會,也儘早跟老祖宗說清了。難怪老太太一直不肯親近我們呢,原來是有誤會在裡頭。」說罷,從床上站起身來,就要替王夫人挑衣裳,立時去跟賈母說清楚。
王 夫人想起賈母疾言厲色的模樣,先不肯,隨後又見元春苦苦哀求,她先前是以為離開金陵的時候,她的人全被抓了去,賈璉趁機栽贓誣陷她,是以才不肯跟賈母說 開,免得賈璉黔驢技窮後惱羞成怒;如今賈珠已經做官了,家也已經分了,也沒人追究賈政的事了,還怕賈璉作甚?苦笑道:「我哪裡不曾想這樣?偏偏問了幾次, 老太太都不肯說是什麼。」於是顧不得一身疲憊,換了一身衣裳,叫元春隨著她坐著翠幄青車向賈母院去。
車子一路駛來,王夫人在車上看向賈璉的內外書房,心裡嘀咕著賈璉當真浪子回頭了?竟然不肯回奼紫嫣紅的後院住著。到了垂花門處下了車,遙遙地望見迎春隨著金彩家的過來,笑道:「這又是忙什麼?」
迎春忙喊了二太太、元大姐姐,說道:「給西府的奠儀要準備準備了。」
王夫人憐憫道:「可憐你小小年紀,就要忙著這麼些事。也不知道大嫂子身子什麼時候能夠好起來。」摸了摸迎春的臉,眼瞅著一堆人簇擁著迎春,心裡不忿一個姨娘生的也能將元春踩下去,面上也並無異樣,就又向賈母房裡去,在門前問琥珀:「老太太做什麼呢?」
琥珀道:「老太太聽說東府大太太去了,只說白髮人送黑人,心裡難受。」說著,替王夫人打了帘子。
王夫人領著元春進去,進了門,母女二人便雙雙跪下。
「老太太,兒媳實在不知道老太太要的是什麼東西!」王夫人跪在賈母跟前,立時淚流滿面,「老太太直接說了是什麼東西,倘若兒媳不小心拿了,兒媳一準給老太太送回來。」
賈母冷笑一聲,叫丫鬟們出去,沉聲道:「你做下的好事,你反倒問我?莫非你以為我不敢說出是什麼東西,就能便宜了你?」再看元春,隱隱有些失望,心道虧得她那樣疼她,到最後元春還是跟她娘站在一邊。
王夫人忙道:「兒媳實在不知。」
「倘若不知,你房裡的箱子哪裡來的?」賈母道。
王夫人一呆,愣了半日,才想起彩霞、彩雲跟她提過的箱子,訥訥道:「老太太莫非說的是樟木、檀木箱子?」
「你果然知道!」賈母冷笑。
元春心一提,趕緊跟王夫人跪在一處,安撫王夫人道:「太太快說說箱子哪裡來的?」
王夫人聞言,立時叫彩雲、彩霞兩個進來,追問道:「那些箱子哪裡來的?那日我只記得你們說老爺說箱子好,便叫你們留下了。」
彩雲、彩霞見王夫人、元春不知為了什麼緣故跪在地上,便也跟著跪下,說道:「那日跟著老爺去庫房搜查的人瞧見的,後頭老宅的下人就送到我們房裡。」
王夫人認定自己被彩雲、彩霞連累了,連聲罵道:「糊塗東西!」
「箱子裡頭的東西呢?」賈母心一揪。
王夫人眯著眼去盯彩雲、彩霞,彩雲忙道:「回老太太,箱子裡並沒有什麼東西。」賈母呆住,一邊是王夫人一系的主僕三人,一邊是珍珠、金彩夫婦,到底哪邊才是真的?「除了你們,可還有其他證人?」
「既然是老爺說好的,老爺一定知道。」彩雲只當惹上了什麼大事,嚇得臉色煞白、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