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頁
陳也俊的怒氣徹底沒了,因想原來失意的人,並非只有我一個,心氣平和了許多,就對薛蟠說:「我在京城也呆不住了,就跟著你一起去吧。」
薛蟠忙問:「我現在就要出發,你要回家收拾行李嗎?」
「還有個什麼行李?我就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陳也俊苦笑一聲。
「這樣,咱們就結伴去吧。」
二人說定了,便一同向城外去,等天黑關城門時,二人已經坐著船向南邊去了。
陳也俊這麼一走,元春房裡便亂成一團,賈政、王夫人趕緊問寶玉跟陳也俊說了什麼,竟然叫他離家出走。
寶玉哪裡說得清楚,只記得曾勸說過陳也俊出門找個差事這一句。
恰又有多事之人傳說陳也俊拋妻棄子出家做和尚去了,元春聽了,將寶玉罵了兩句,又大哭了一場,哭過後,又聽賈代儒老妻在外頭嚷嚷著陳也俊一走,就沒人孝敬她了。於是又掙扎著安慰賈代儒老妻。這樣一折騰,便留下病根,手腳麻木發冷、色蠟黃不見血色。
偏不順心時,又聽賈代儒老妻說元春這臉色跟賈瑞先前一模一樣,於是元春嚇得魂不守舍,只道是報應輪迴,趕緊催著王夫人請了一尊菩薩在房中,日夜念佛。
卻 說南安王府那邊雖將孟氏母子帶走,但心中依舊余怒未消,南安太妃思來想去,只覺賈璉太不將她放在眼中,又偏偏遇上兩個與南安王府交好的有頭有臉的太監來說 在內務府里被賈璉的岳父刁難了,於是仗著如今南安老王爺在南邊帶兵,人人都要給她些臉面,就打發個下人去跟忠順王妃說,巴望著叫賈璉為難。
過去的人,見了忠順王妃,就說道:「宮裡來了兩位公公哭得好不可憐,只說體面了一輩子,不曾想臨了落下個賊名。我們太妃聽說如今的內務府總管大臣是王府門下賈璉岳父,就琢磨著請王妃代為說情,叫那兩位公公能保全名聲。」
忠 順王妃聽了,便在一日打聽到忠順王爺做過了早課後,就向他如今住著的退步來,坐在矮凳上,便對著盤腿坐在炕上的忠順王爺說:「許世寧當真是瘋了,什麼樣的 人都敢得罪了。前兒個計家才來說惠妃好不容易在內務府有兩個得心應手的人,偏被許世寧捆了;昨兒個南安王府又打發人來說,兩個每常到他們府上請安的老太監 也快要被查了。王爺,您瞧著,要不要叫賈璉兩口子勸一勸許世寧?凡事留一線,趕盡殺絕,處處樹敵,難道他們許家沒有任人宰割的那一天?」
忠順王爺閉著眼睛依舊打坐,好半天才問:「常升那老小子來求了嗎?」
「倒是不見他過來。」
忠順王爺霍然睜開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忠順王妃:「有道是擒賊先擒王,許世寧要在內務府立足,就算不對付常升,也要收拾他手下人……」
「沒聽說要動常升手下人,反倒像是跟常升合謀一樣,將『異己』一併剷除了。」忠順王妃說道。
忠順王爺沉默不語,就對忠順王妃說:「你請了賈璉媳婦來家說話,試探試探她的口風,瞧瞧她父親究竟做什麼。」
「是。」忠順王妃答應著,就令人給許青珩下帖子,請她過府賞看府中最後一茬菊花。
帖子送到榮國府,許青珩拿著帖子有些坐立不安,在屋子裡等了許久,聽說賈璉從神機營回家後進了後樓上,忙拿著帖子向後樓上去。見他將一件白狐大氅掛在架子上,就坐在床上給自己個脫靴子,先說道:「今晚上你又一個人睡在這?」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睡。」賈璉頭也不抬地說。
因上會子被賈璉抓到偷睡在這床上,於是許青珩有意重重地坐在床上,隨後將帖子拿給賈璉看。
賈璉將帖子看了,就笑道:「忠順王妃瞧著你年輕,要從你嘴裡套話呢。」
「那我該怎麼說?」許青珩有些緊張地問。
賈璉笑道:「十句話裡頭,要有八分真二分假。」
「哪句話說假的?」
「就說常升送信來,將名冊交給我。將此事細細說明後,再加一句假話,就說,我膽子小,又將信退回給他吧。至於你父親那的事,你出嫁了的姑娘,一概不知。」
許青珩聽了連連點頭,又看他這樓上空曠,就說道:「你是喜歡熱鬧的人,不如我拿些東西擺在你這吧。」
「不必了,屋子裡冷清一點,腦筋更清楚一點。」
「怪人。」許青珩等著賈璉留她,可任憑她如何東拉西扯拖延時辰,二更的梆子聲響了,賈璉也不出口留她,只得慢慢下了樓去。
次日,許青珩去賈母處,與賈母一同看湘雲眉飛色舞地說寶玉如何得北靜王賞識;再次日,許青珩母親袁氏登門,許青珩先領著袁氏見過賈母,便將袁氏領到大跨院來。袁氏將大跨院內屋舍一一看了一遍,與許青珩說些家常,便回去了。
第三日裡,天氣晴好,一早那母哈巴狗兒就竄進許青珩屋子裡,在她針線筐里生下六隻毛絨絨的粉紅鼻子小狗。
許青珩在邊上瞧了半天,見那母狗看人來,就將小狗一隻只叼開,於是忙吩咐人不許打攪,換了衣裳後,便向忠順王府去。
到了王府門前,望見許多車馬,許青珩才醒悟到忠順王府並非指請了她一個。
忠順王妃請客的地設在正房後花園後兩棟彼此相連小樓中,前樓請人吃酒聽戲賞花,後樓充作女子更衣洗手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