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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醫為難地去看忠順王爺。
「去吧。」忠順王爺擺擺手,待太醫走了,便問賈璉:「北靜王要挾要叫你兄弟跟你反目成仇了?」
「正是,我原以為是要離間我那些結拜兄弟呢。」賈璉說著,將那日北靜王送來的花簽遞給忠順王爺看。
忠順王爺看了,見是北靜王的字跡,再看賈璉一臉憤懣之色,就說道:「不用太忌憚他,他不敢怎樣。」眼珠子一動,就想他令周大爺等人為難柳湘蓮試探賈璉,賈璉卻將此事怪罪到北靜王頭上,可見賈璉與北靜王積怨甚深,如此,將他當做心腹也使得。
忽地又聽見一聲嚎喪聲,隨後一位忠順王府長史在門外說:「王爺,周家的親家公子沒了。已經查出那道士用的毒藥是從清虛觀煉丹房裡偷出來的,張道士說那藥無藥可解。」
才說完,就又有人來報喪說:「王爺的義子朱家三爺沒了。」
陸陸續續,又有一連五六個貴公子老爺丟了性命。
這些公子哥,多半都是白日裡欺負過甄英蓮的。
忠順王爺的臉色越發難看,戴著扳指的手緊緊地攥住,冷笑道:「竟有人膽敢在我跟前下毒。」
「聽說那道士是個遊方道士?不知周家如何知道那道士的,我家二老爺還說,不知底細的道士不該請進門呢。」賈璉開口道。
忠順王爺聽了,就去看琪官。
琪官忙說:「小的立刻請周家老爺來說話。」說著,便拔腿向外去,不過一盞茶功夫,便將先喜後悲的周老爺請了過來。
「還請王爺給下官做主!」周老爺進來了,就踉蹌著跪在忠順王爺腳邊。
「我且問你,那道士你是如何請進府的?」忠順王爺問。
周老爺忙說:「周、吳兩家一同蓋院子,難免在草木磚瓦乃至人丁上有些碰撞,是以……是以聽聞吳家要請一位擅長江南園林的真人,下官便……」因是從吳家手裡搶人,不免有些理屈詞窮。
忠順王爺聽得明白,就蹙眉道:「吳家又是如何知道的?」
「莫非,除了這道士,周老爺還跟吳家搶過別的?」賈璉問,心道他替房文慧挑撥了周、吳兩家,她若機敏,便當逮住這機會。
周老爺漲紅了臉,隨後嗚咽道:「早知道那道士包藏禍心,下官哪裡敢請他來?」
「應當不是吳家指使那道士。」忠順王爺喃喃說。
「那也未必。」賈璉上前兩步在忠順王爺耳邊說,「這道士無緣無故做這事,背後定有人指使。那人做下這事,要麼是為了給周家尋晦氣,叫宮裡頭的吳貴妃騎在周貴妃頭上,要麼,便是衝著王爺來的。」
忠順王爺想起中毒之人面黑如鍋底,不禁後怕起來。
周老爺聽了賈璉的話,當即便認定是吳家使壞,忙對忠順王爺說:「王爺不用包庇吳家,一準就是他們家乾的。他家定是看不得我家與他家一同接娘娘省親,於是故意使壞……倘或今上看我家親戚兒郎夭折,便不許我家娘娘省親,他家便能獨占了風光!」
忠順王爺默然,周、吳兩家面和心不合是在所難免的,但賈璉那句衝著他來的,是什麼意思?想著就問了賈璉。
賈璉說道:「王府門前還沒人敢撒潑呢,如今王爺來這吃宴席,就有人敢下毒。下官斗膽猜測,莫不是,王爺新近辦下的什麼事,得罪了什麼人,於是,有人要借著周家的事,敲打王爺?」
忠順王爺聞言,登時後背冷汗涔涔,兩隻眼睛微微眯住,猜度著是太上皇還是皇帝敲打他?除了這兩人,還有誰能夠敲打他?
「一個遊方道士,無家無業,無兒無女,不為錢財不為利祿,連命都不要。什麼人能擺布得了他呢?」賈璉兩隻手背在身後,眼睛掃過依舊跪著的周老爺,又看向琪官,手指往衣襟上一房。
琪官對上他的眼睛,忽地哎呦叫了一聲。
忠順王爺嚇得毛骨悚然,喝道:「混帳東西,叫喚什麼?」
琪官畏畏縮縮低頭不肯說。
「快說。」
自從蔻官私逃之後,忠順王爺便將府內戲子優伶看管得十分嚴厲。琪官畏懼忠順王爺,有意要從忠順王府逃脫,又覺他若想逃出王府,必要得人相助,於是方才賈璉看他一眼,他便知道自己該胡謅些話附和忠順王爺,既然賈璉將手指放在衣襟上,要說的就該是「今上」了。
「混帳東西,還不快說?」忠順王爺又催促了一回。
琪官扯著袖子,瞻前顧後地說:「八月十五那天,吃了王爺賞賜的月餅鬧了幾日的肚子,原當是月餅壞了,後頭聽說是那地方出來的,就覺那月餅斷然不會有差錯,就誤以為吃多了瓜果。」說完,眼神閃爍地不敢抬頭看忠順王爺。
「這 等話,以後不用再說了。」忠順王爺攥緊拳頭,約莫記起賞賜給琪官的月餅是宮裡出來的,只是不知是太上皇、太后還是皇帝皇后賞賜的。鬆開手,見掌心汗水已經 將花簽上的字跡模糊,便重重地往腿上一錘,疑心是洪和隆、賈雨村私售火器一事被太上皇、皇帝知道後,那對父子誤以為他要謀反,於是才下次狠手敲打他。
「回府。」忠順王爺猛然站起來。
「恭送王爺。」周老爺、賈璉忙跟上去。
忠順王爺出了耳房,身上冷汗被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顫,隨後便略有兩分倉皇地領著琪官並王府長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