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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啐道:「渾說什麼,怕是他們賭得大一些,一次出去就是幾十上百兩銀子,不然一次幾個子的,誰在意?」說著話,便也交代下奶娘們在她出去時如何照料惜春。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月底,寧國府門前又是一片車水馬龍,雖算上賈薔攏共才四位主人出行,但門前烏壓壓地占了一街的車,直將榮國府門前也占了。
連出入賈政家門給賈珠瞧病的太醫轎子,也要貼著街邊才勉強能進了那道油黑大門。
今 日乃是賈赦生辰,因賈赦早出了孝,賈璉有意要給他好好操辦。又因王家、史家兩邊都淡了,賈璉又不肯叫那些先前巴結賈政的譬如詹光、單聘仁等往賈赦跟前湊, 就略請了幾個年輕人哄著賈赦熱鬧熱鬧,於是賈璉這會子出了榮國府大門,裹著大氅立在門邊影壁前望見這情景,也覺有趣,就與門上人閒聊:「寧國府可當真熱 鬧。」
門上小廝笑了:「虛熱鬧罷了,前兒他們府上的還來咱們跟前吹噓珍大爺賞了他多少銀子,誰想想不知道那銀子來的不乾淨,也不知道賣了幾次屁股賺來的。」
這 話說得粗俗,卻也一針見血。賈璉一笑,望見東邊街上有幾匹馬、一頂轎子被堵住過不來,忙親自過去,行了不到一射之地,到了寧國府門前,望見賈珍面上隱隱有 喜色,心中不解才丟了賴二那一塊肥肉,賈珍這又是為了什麼歡喜?與賈珍寒暄一番,又見已經出府的一頂四人抬的轎子又回去了,隨後一個七八歲小廝來說:「奶 奶說大姑娘有些發熱,她今日便不去了。」
賈珍蹙眉道:「自有奶娘呢,她不肯去,請過去的太太奶奶們誰陪著?再去請一請。」
小廝聽了,忙就去了。
賈 璉聽了這兩句,篤定賈珍是要打著惜春的名頭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雖如今賈母不能將惜春接去教養,可看那尤氏對惜春疼愛得很,便想哪怕寧國府門前的石獅子 都不乾淨呢,至少惜春身邊有個尤氏疼她,比在榮國府里一無所有強多了。想著,一徑地向街口去,見馮紫英、黎碧舟、袁靖風、許玉珩、許玉瑒半路遇上一併來 了,又見有兩個面生的年輕公子似乎面有怨憤地看他,心下不解。
「璉二哥是出息了,連我們都不搭理了?」其中一個少年憋不住,忍不住脫口說了一句,又怨憤地看了眼黎碧舟四人,「只聽說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的,卻不曾見人有了新朋友,就忘了舊兄弟的。」
賈璉心知這是昔日朋友了,只是沒人通報姓名,他哪裡知道是哪個,於是只一味地賠笑。
「這是我們兩家的賀禮,若不是紫英再三拉我們,我們也不敢來尊府上自找沒趣。」另一個長臉,嘴邊有一點紅痣的粉衣少年也嘟嚷了一句。
此時黎碧舟幾個見寧國府的人須得耗上一會子才讓開路,於是紛紛下了馬等,馮紫英也下了馬,獨有那兩個少年滿腹牢騷,不肯下馬。
「也俊、光珠,你們少說幾句,璉二哥是身上事多,才一時顧不得跟咱們玩笑。」馮紫英做和事老,去拉馬上兩個少年。
那二人雙雙冷笑不已,「若說事多,怎地春節、端午、中秋也不見叫人上我們家門?卻是聽說璉二哥去人家門上倒是勤快。」二人再看黎碧舟四人,就很有些敵意。
黎碧舟四人不好說話,賈璉聽馮紫英稱呼,已經知道那叫光珠的,是繕國公的孫子石光珠,那陳也俊,也是王公子弟,於是便笑道:「我道你們兩位是為什麼生氣呢,原來是這個。那我且問,我們父子二人在金陵的時候孤立無援,又是誰家紛紛錦上添花為二叔上了陳情書?」
陳也俊、石光珠一怔,登時沒了氣焰,紛紛下馬來,扭著頭拱了拱手,異口同聲道:「那是家裡的長輩們行的事,我們哪裡攔得住?只是璉二哥不該連同我們也疏遠了。」
賈璉慚愧道:「我哪裡能做到世事洞明?不過是一時意氣,只想著你們遠著我,我也就遠著你們罷了。」
馮紫英、袁靖風雙雙打圓場道:「罷了罷了,再提早先那些事做什麼?沒得叫大家都沒意思,今日都爽快些為賈大老爺做生日吧。」說著話,見寧國府的隊伍終於動彈了,於是紛紛避讓到街角。
眾人望見寧國府的車駕隊伍,無不驚嘆。賈璉也去看,一扭頭才望見許玉珩幾人身後還帶著一頂轎子,忙道:「那轎子裡又是哪位?」
徐玉瑒有意挨著賈璉,一擠眼睛低聲道:「還能是哪位,二珩唄。」
賈璉一愣,心道那黃毛小丫頭也來了?
☆、第69章 酒色足矣
賈璉心裡為難得很,在他,是寧肯不見的;不然見了,他少不得要在心裡鄙薄自己的品行。
待寧家的隊伍蜿蜒著終於出了寧榮大街,賈璉一群人並許青珩的轎子才慢慢向榮國府去。
從東邊角門進去了,賈璉忙吩咐賈芸、賈藻兩個領著黎碧舟、袁靖風、陳也俊、馮紫英、石光珠幾個先去東跨院裡見賈赦,自己便領著許玉珩、許玉瑒並轎子裡的許青珩向榮慶堂去。
在榮慶堂前的垂花門處,賈璉偏過頭,不忍去看轎子。
偏許玉瑒心裡歡喜要做了賈璉的大舅子,有意扯著賈璉的袖子要臊他,一意叫他去看。
賈璉萬分無奈地轉頭去看,不由地嚇了一跳,雖聽說許青珩十三了但心裡不免還幻想著她長得老成一些,誰知看她一團粉嫩,臉頰稚嫩飽滿,竟像個十二的,心裡無可奈何,又轉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