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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璉二爺沒隨著去?」賈母忙問。
珍 珠道:「方才還瞧著梨香院邊上廚房裡的管事來見二姑娘,二姑娘說二爺陪著老爺吃了飯,便去梨香院瞧瞧學生們,望見幾個學生孝順,見到好飯好菜不捨得吃,竟 是要偷偷地捎帶回家給他們爹娘吃。二爺便叫姑娘給學堂里多添一些茶水點心。」瞧見地上的玉石,順手撿起來,吹過又拿了帕子擦了,兩枚都放在賈母手邊的炕幾 上,神態坦然地不似自己趁著無人瞧見將玉石丟在賈寶玉腳上一般。
賈母怔了一怔,「璉哥兒這事做得地道,叫咱們的小廚房裡燉了湯,待傍晚孩子們讀書讀累了送去。」
「哎。」
「再去請璉二爺過來說話。」賈母心事重重地道。
珍珠又答應了,有意避嫌地出門指派了鸚鵡出了垂花門去前頭請賈璉來。
鸚鵡過去了,回來後說:「趁著中午東府那邊吃宴席沒人嚎喪,二爺看書呢,等有人嚎喪了,他再過來。」
賈 璉拿架子又不是一次兩次,賈母雖有些惱火,但也耐下性子來,自己歪在榻上叫珍珠拿著美人拳捶著腿腳,正迷迷糊糊地睡著,果然聽見東邊飄來的嚎喪聲,睜開眼 睛洗了臉,就聽賈璉來了,忙叫人弄了一桌小菜配了惠泉酒來,望見賈璉頭上並未戴冠,依舊用玉簪子挑著頭髮,一身廣袖白袍好不風流灑脫,心嘆賈赦膝下竟然冒 出棵好苗來。
賈璉從外間進來,瞧見賈母坐在炕上,炕几上擺了一桌酒席,笑道:「老太太要請我吃酒?我不愛吃這個,鸚鵡,去警幻齋拿了一瓶子西洋葡萄酒來。」瞧見炕內窗沿上擺著兩枚瑩潤如酥的通靈寶玉,便伸手去拿,「還當是有人胡說,原來寶玉的玉當真有了兩塊。」
賈母尷尬地一笑,只說她這也有西洋葡萄酒,就叫鴛鴦去拿酒,又看賈璉挑了一塊就往懷中揣,因心氣王夫人又蒙蔽又算計她,也不攔著。
賈璉是習慣了把玩那玉石,將玉石給珍珠後一時覺得腰上輕飄飄的,才重新又挑了一枚順眼的揣著,側身在鋪著紅氈條的炕上坐著,待鸚鵡拿了那紅艷艷的葡萄酒來,又將二人的酒都斟上。
鸚鵡、鴛鴦、珍珠幾個站在地上,個個面面相覷,不解賈母怎地要請璉二爺吃酒了。
「我敬祖母一杯。」賈璉這話是真心實意,不愧是從孫子媳婦熬過來的,忍功非尋常人能比。
賈母笑了一笑,只略抿了一口,就叫人還給她換了惠泉酒,見賈璉微微搖晃著酒杯,似乎在品酒,待他品完了,又叫他吃菜,「這幾樣是你姑姑叫人捎來的南邊的小菜,還有些蘇州的意思。」
賈璉笑道:「但凡離了本土,這味道就不同了。」
賈母只是笑,又張羅著叫鴛鴦拿了賈代善昔日的一匣子帽正、帶頭給賈璉送去,見賈璉吃得愜意了,這才問:「璉哥兒,你為何不跟你林姑父多說說話?」誰人不愛攀附權貴,若不肯,又不是個憤世嫉俗的人,便必要有個理由不可。
賈璉見賈母果然不是無緣無故地請他,微微搖晃著酒杯道:「老太太可知道姑父為什麼忽然升了官?」
賈母搖了搖頭。
「那今日王家人來,可曾提起義忠王府?」
賈母道:「跟義忠王府有什麼干係?」
「義忠王府要壞事了,且,八成要壞在姑父手上。」賈璉又抿了一口酒。
「何苦做那得罪人的事?」賈母這樣積年的老人秉持著的是以和為貴,只覺得雖做官也不該去得罪那些大有來頭的人,似義忠親王這樣身份的人,怎會是個光杆,一想就知道他身後有一堆的人呢。
賈璉坦言道:「孫兒正是因知道此事,偏又不知該如何處置,才寧可遠著林姑父。」只是疏遠了林如海就以為萬事無憂,實在太蠢頓太被動了。謀事宜早不宜遲,他當思量出個對策防著忠順王府才好,只是在這之前,該剎住賈母等人,叫他們留在府里別輕舉妄動給他添亂。
賈母叫苦不迭,連忙問賈璉,「可是從許家聽說的?」
「許家怎肯無故說起這個?我在內閣瞧見林姑父上任前後,又是龍台寺大夫告老,又是御史丁憂,心覺不妙,就要再翻一番文告,許家尚書瞧見了,略問了我一句。」
「可有法子脫身?」賈母趕緊又問。
賈璉搖頭苦笑道:「如何脫身?那些個人若好對付,何至於沒人肯接手?要麼順應聖人的意思,得罪一群人再升了官,雖看似得了聖心,但聖人難道能一直護在他左右?要麼臨陣脫逃,不得聖心,這輩子斷了前程。」拿著筷子搛了一塊雞瓜放入口中,慢慢地品著其中滋味。
賈母默念著君子不立於圍牆之下,趨利避害地道:「如此,反正他們林家要遠著咱們,咱們也先遠著他們林家吧。」
賈璉一怔,心道賈母能在林如海升遷後,依舊遠著他,他才敬賈母是條好漢。
☆、第54章 東府炫富
東府的哀樂、哭喪聲不住地傳來,賈母靠著湖藍緞子引枕靜靜地看著自斟自飲的賈璉,不覺恍惚起來,只覺她是當真老糊塗了,如今賈赦、賈政兄弟二人已 經廢了;賈珠空有才學,但在人情世故上略有欠缺,且身子也不好;寶玉更是不知何時才能出息了,如今賈家不靠著賈璉,又靠誰呢?
林如海的事是大事,賈璉斷然不會在這事上跟她開玩笑。可見,林如海是當真要去捅馬蜂窩了,而那王家是想叫賈家勸著林如海不要去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