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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夏蟲鳴叫聲中,王夫人見賈政去了周姨娘那,就喊來了秦顯家的,對秦顯家的吩咐說:「明兒個,就在府上說隔壁大姑娘跟先前在榮國府借住的柳湘蓮有了私情。」
秦顯家的生著高高的孤拐、大大的眼睛,先前邢夫人在榮國府的時候,她也曾跟著王善保家的興頭過,這幾年有些沉寂,也曾怕王夫人不重用她,誰知王夫人將其他家的下人都打發走了,偏留下她一家,忙說道:「太太,憑空放出話來,哪個肯信?」
「你說從你侄女那聽來的,不就得了?」
秦顯家的訕訕地笑。
「難道你還妄想你侄女將你們一家要到榮禧堂不成?」
秦顯家的忙說道:「太太,雖司棋爹娘是大老爺那邊的,但我們卻實實在在是二老爺、二太太這邊的人,不敢生出什麼壞心思來。」
「把話放出去,再叫你男人去一趟咸公公家,找上咸公公的義子,將這事說給他聽。」
「哎。」秦顯家的常年在外頭,待王夫人吩咐下來了,卻不立時走。
王夫人心知她等著要賞錢,於是雖心疼,也叫金釧拿了一吊錢給她。
秦顯家的接了錢,到了外頭就撇著嘴,去了下人房中,望見金釧的娘,就抖著那串錢冷笑著說:「我在外頭幾年,只聽說二太太這一年比不得一年了,誰知竟然成了這樣。大熱的天,打發人出去辦事,就只給這麼點賞錢。」
金釧娘見了,就說:「有這些就不錯了,我們上個月的月錢還沒給呢,上上個月的月錢,也只給一半。若不是金釧、玉釧在太太房裡,我們也早走了。」因又問秦顯家的去辦什麼差事。
秦顯家的為顯擺能耐,便與金釧娘說了。
金釧娘隨口說了一句:「為這串錢辦事,還不如去找了司棋呢,迎春姑娘一出手,管保就是五兩十兩呢。」說完了,就去洗賈代儒老妻才換下來的衣裳。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秦顯家的早要順著司棋的東風去迎春那辦事,奈何先前賈璉管得嚴格,司棋也不敢接應她。如今聽金釧娘這樣說,立時就回了家去,見秦顯已經躺在床上了,就將他推醒,悄聲將話說給他聽。
秦 顯聽了,豎起枕頭倚靠著,想起他與他兄弟同父同母,卻因娶的老婆不同,一個跟了二房,一個跟了大房,他好不容易被王夫人召喚回來,就見著那他兄弟家裡庭院 整齊、米糧滿倉,與他這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況且王夫人那話又害了司棋,只除了王夫人一個稱心滿意,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你怎麼說?」秦顯家的趕著問。
秦顯打了個哈欠,說道:「明兒個我藉口往兄弟家借頭驢,去問問大哥怎麼說。」說著,翻身就睡了。
次日,秦顯懶懶散散地起床後,便撓著脖子向前頭馬廄去,望見馬廄里只剩下一匹棗紅小馬晃著尾巴咀嚼草料,就對餵馬的小廝說:「只剩下一匹馬了?」
「都叫寶二爺的小廝茗煙、掃紅他們騎走了。」
「給馬上鞍,我急等著替太太辦事。「
餵馬的小廝懶怠動彈,就說:「這可不行,萬一環三爺要出門呢?只剩下這一匹就夠環三爺發牢騷的了。」
秦顯有意嘟嚷著:「大熱的天,還不叫人騎馬出門?」嚷嚷著,就出了黑油大門,向東去,順著寧榮二府間的巷子向北邊去,到了榮國府下人群房那,就嚷嚷著要借驢子進了司棋家。
恰昨兒個司棋從迎春手上得了兩匹中等的緞子,因顏色老,恰合她母親穿用,一早就過來送緞子,這會子正坐在床上嗑瓜子,見她叔叔回城了,先請秦顯坐下,隨後笑道:「難怪我娘剛才說要送一匹緞子給嬸子呢,原來你們回來了。」
秦顯笑了笑,看司棋一身宮廷造辦的散花綾子裙襖,頭上簪著亮晶晶的金玉簪子,暗道司棋這打扮,可比隔壁寶二奶奶元大姑奶奶打扮得還體面,於是也不用多想了,就將王夫人吩咐的那些話說給司棋聽。
司棋聽了,登時柳眉倒豎,冷笑著說:「再沒見過這樣歹毒的人,他們家姑娘害了我們姑娘一回還不夠,這是要趕盡殺絕!叫我們姑娘連招女婿都不成?」
秦顯忙說:「就是瞧這事太傷天害理,才來說呢。你說,這會子怎麼辦?」
司棋性子剛烈,聽秦顯這樣說,就說道:「還能怎麼辦?告訴姑娘,叫姑娘鬧上二太太跟前去。」
「胡說什麼呢。」司棋的娘在房外聽著了,進來對秦顯說,「方才二爺領著人向神機營去了,你騎著驢子追一追,問問二爺再說。」
秦顯暗道這麼著,才能在賈璉那顯得他的好,忙答應了,又對司棋說:「這麼著,你也別跟姑娘說,免得姑娘傷心。」
司棋雖不情願放過王夫人,但又想無聲無息地處置這事就是了,何必專門跟迎春說,又狐疑王夫人怎地知道迎春與柳湘蓮的事,於是就問:「二太太有什麼神通能知道那把劍的事?她昨兒個見了什麼人?」
秦顯說道:「定是寶二奶奶說的,昨兒個二太太就跟寶二奶奶說過話。」因聽外頭司棋的爹備好了馬,就出了門,騎了馬向城外追趕賈璉。
誰知錯過了路,竟沒遇上賈璉,反倒遇上了穿得花里胡哨的賈環。
秦顯心叫一聲不好,忙下了馬給賈環請安。
賈環笑說:「你是去尋咸大爺的嗎?我知道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