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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屋子老太太、太太奶奶們聽說找錯人,登時明白與賈家二爺有親事的八成是江蘇巡撫之女許青珩了,於是不免又猜測這楚太太並王家姑娘是求而不得,有意報復,偏 又報復錯了人;那許青珩年紀尚小又一直養在許老太太身邊,斷然不會跟賈家二爺私相授受,如此,方才楚太太那話不單是找錯人而且找錯了歪派人的由子。如此一 來,就連原本的客套也少了兩分,個個神色疏離不肯再搭理黎太太母女並王熙鳳。
王熙鳳才最是意外,久久回不了神,再三看那許青珩都是一團孩子氣,身量未足、眉眼還沒長開,比不得黎婉婷聘婷裊娜、一顰一笑動人心弦,不覺微微握拳,將十指鮮紅蔻丹握在掌心裡,勉強與楚太太在許家坐了一坐,不肯受人冷落便告辭出來。
她 人坐在轎子裡,眼淚立時濕了前襟上的牡丹花,昔日只覺賈璉是貪花好色,看上了黎婉婷的花容月貌故此不肯依著前約認下與王家的親事,此時約莫明白賈璉看上的 是什麼了,偏那東西又是自己沒有且拼了命也得不到的,深吸了一口氣,徑直回了王家,唯恐被王子騰夫人看出痕跡,推說身上不自在並未去黃昏定省,思來想去咽 不下這口氣,唯恐告訴王子騰夫人,令王子騰夫人在心內看輕她,閉門自傷了一日,隔了一日,慘澹裝扮地去了王仁院中,見王仁因要娶妻難得老實地留在家中,便 在他房中明間裡坐下,說道:「哥哥,你且替我去打聽打聽,瞧瞧賈家璉二哥是否當真與許家定親了。」
王仁望見王熙鳳打扮得不似往日鮮艷,不免腹誹她小題大做,笑道:「妹妹怎糊塗了?璉哥兒身上有兩重孝沒脫呢。況且先前他們家老太太、太太都許下咱們的,若他們敢另外定親,我便叫咱們老爺、太太鬧上他們家門呢。」
王熙鳳冷笑道:「哥哥才是糊塗了呢,這孝期里定親只是晦氣一些,卻也不犯什麼律法,況且便是犯了,他們那等人家也不怕呢。你看那蓉哥兒沒了祖母老實在家守過幾日?」
王 仁道:「既然這麼著,也不必去打聽了,咱們直接上他們賈家門理論去。婚姻之事,自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賈家老祖宗的話比父母之命還要管用,便是在外頭 另外定下了人,也要以你為妻,另外定下的為妾!不然違抗老祖宗的話就是不孝,那賈璉既然是世人皆知的孝子,哪有違抗賈家老祖宗話的道理?」
王 熙鳳兩隻紅酥手緊緊地交握住,心覺王仁說得在理,反覆思量都覺賈母是喜歡她的,便不為喜歡她,以賈母那偏心賈政一房的性子,也巴不得她進門後幫扶賈政一房 呢,於是點了點頭,對王仁道:「這些話,哥哥說得,我卻說不得。況且以璉二哥如今的勢頭,無憑無據過去說了,老太太、姑媽也不敢承認,不如哥哥去與兩位叔 叔說一說,你們拿了昔日姑媽的信去與賈家人理論,再請了寧國府的珍大哥一併過去,珍大哥是將這些事都看在眼裡的。看人證物證都來了,他們還敢不認這門親 事。我只留在家裡,等你們的消息吧。」
王仁滿臉算計,志在必得地道:「哼,今次就算妹妹的親事不成,璉哥兒唯恐許家面子上不好看,也要拿了幾萬兩銀子來消災,到時候……」
「哥哥!」王熙鳳立時瞪向王仁,不覺心中一涼,只覺自己沒個厲害的父親就罷了,剩下個哥哥也未必靠得住,將來有事與其靠王仁,不如靠個不曾謀面的生人。
王仁也料不到自己一時得意,竟然將真實心思說了出來,訕笑一聲,立時去尋王子騰、王子勝商議。
☆、第59章 青梅竹馬
王仁一番走動,請了王子勝隨著他去王子騰書房裡說話。
依舊是在王子騰的內書房中,對著軒窗布下一張小桌,桌上放著滿滿的幾十盤子菜餚。
桌邊王子騰、王子勝兄弟面對軒窗而坐去看那窗外一對白頭雀鳥偷吃窗外懸掛在翠綠架子上的葡萄果子。
王仁站在一邊給他們兄弟兩個斟酒,口中道:「二叔、三叔,賈家太欺人太甚了,先前說好的親事,如今一個交代也不給咱們王家,如今鬧得好像咱們熱臉貼他們冷屁股一樣。」見王子騰只吃酒不言語,又給王子勝遞眼色。
王 子勝捏著細瓷酒盅,抿了一口酒,就重重地將酒盅放回小桌上,冷笑道:「哥,這次的事不能就這麼了了!咱們家的姑娘名聲全被賈家的人給敗壞了,況且滿家裡都 知道鳳丫頭八、九要做了賈家孫媳婦,如今賈家又說要另外定下人,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鳳丫頭不進賈家,又能進了誰家?據我說,是那璉哥兒從賴大幾家手 上弄了幾百萬銀子傍身,就不把咱們家放在眼中了。」
幾百萬三個字勝過千言萬語,王子騰遲疑一會子,頷首點了點頭,只是冒然似王仁 說得那樣逼上賈家門,若鬧得不好看,兩家便徹底翻臉了——雖說如今的榮國府只有少年當家不足為懼,但多少年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哪裡能輕易就了斷了,斟酌 再三,說道:「去你嬸子那將你姑姑的信取來,再立時去請了寧國府珍哥兒來說話。」這種事難免是女方家吃虧,勢必要去一次,就逼得賈家答應不可。
王 仁利落地答應著,立時打發小廝去請賈珍來,又去王子騰夫人那將王夫人昔日送來的家書全部拿了來,人挨著酒桌手上去取信,不免又添油加醋地將賈璉如何不將他 放在眼中細細地說了一通,直說得滿臉慍怒,冷笑道:「叔叔,據我看,那璉哥兒是不把咱們王家放在眼中,一心上趕著去巴結許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