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
迎春才聽說這事,但既然賈璉說了,少不得要附和一聲道:「不知道姑太太喜歡什麼,明兒個還要聽老太太說了,才敢去庫房裡挑東西。」
賈母也沒話可說,便對賈璉笑道:「出去好生陪著葛先生說話吧。」
賈 璉答應了一聲是,從廳中出來去了廊上,入座後,見賈珠與葛魁說到了標點符號,果然賈赦、賈政兄弟二人難得同心地對此舉嗤之以鼻,甚至以為這「雕蟲小技」有 辱斯文,暗嘆果然任何立新都不是輕易能幹的事,席上又聽賈赦、賈政推崇了林如海一番,待聽說賈母乏了,外頭本就不想與賈赦、賈璉坐在一處的賈政便也領著賈 珠回去了。
賈璉也送了葛魁出來,路上與葛魁閒話。
葛魁背著手道:「既然做了二爺先生,二爺不防坦白告訴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讀書吧。這麼著,我也好去琢磨教二爺些什麼。」
賈璉笑道:「實不相瞞,我也不肯糟蹋十幾年光陰去懸樑刺股地讀書,只是出門在外見了人,倘若腹內空空,一開口就丟人,被人當成草包,面子上也難看。」
葛魁點了點頭,笑道:「既然二爺不是為考科舉,那說來也容易,二爺只將四書五經這些要緊的學了去,再學一學那些生僻的文章做點綴,正經的將射覆、行酒令、騎射學一學就夠了。」
賈璉原當葛魁是個迂腐書生,此時看他這般知情識趣,連忙道:「如此就拜託先生了,說來慚愧,學生肚子裡墨水不多,出了十五又要替二叔上求情的摺子,還請先生出了十五閒了,替我寫一寫摺子。」
葛魁忙答應了,也不好對賈家的事多加評價,待到了賈璉外書房外,就請賈璉留步,又看兩頂轎子從角門出來,知道是他妻女兩個,便領著轎子去了。
賈璉拐回警幻齋,洗漱後,寫下兩張大字,又對全祿道:「出了十五叫人去買一所蘭台寺附近的宅子,不管林姑父住不住,先準備著。」交代了這話,就倒頭睡下。
第 二日大年初一,迎春代表大房在榮禧堂東跨院裡擺了幾桌素淨的酒席,請了賈母、賈政一房、葛魁一家過去;初二那日賈政一房在東邊花園子請酒,因也沒叫人唱 戲,寂寥得很;初三輪到了西府請酒,賈赦、賈政、賈璉並未過去,迎春隨著賈母過去了一遭,回來告訴賈璉道:「那邊太太奇怪得很,只說有病,竟是探望都不 許。」
賈璉心道西府太太是賈珍的母親,難道還能得了跟邢夫人一樣的「病」?因是別人家的事,並未在意,待見黎家、袁家、許家打發 了人過來,趕緊叫林之孝拿了上等封打賞了來人,十二日黎碧舟、許玉珩過來,與他們玩笑了一日;余後兩日無事可做,恰曹家兄弟將省外省外的賈家人口整理成了 冊子拿給他看。
賈璉捧著冊子不眠不休地研究了兩日,趕在十五元宵佳節前,叫人從庫房裡拿些上等皮毛、綢緞、藥材並些錢財悄悄地送給賈家族裡親榮國府一派的五房、六房、七房,又叫小廝捎信給這三房中看似有些進取心的子弟,只說過年後給他們差事干,循序漸進地拉攏人。
待到十五元宵佳節,東府里燈火通明,笙簫不斷,熱鬧非常;西府里冷冷清清的,眾人俱都惦記著十五之後的事。
到了十六那日,賈璉還沒起,就聽說葛魁、賈政、賈珠等在前廳等著了,不急不緩地起身過去,瞧見賈政、賈珠在指點葛魁如何寫摺子,見他們三人在那引經據典,就在一旁聽著,聽來聽去,見諸多經典堆積上去,左不過是說賈母年紀大了受不住白髮人送黑人。
到了晌午,賈赦為看賈政笑話,也有意叫人抬著來看。
午後就見二房的下人來興戰戰兢兢地來報:「幾位爺,王家、史家送信來,說是今晨的早朝上,不少人彈劾了二老爺。也有人提議為了以儆效尤,立時抓了二老爺去審問。」
賈政唬得白了臉,賈赦只覺得解恨。
賈璉罵道:「胡說什麼,大老爺如今平安無事,就是律法上也沒記載著殺人未遂如何審案呢。」
賈政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雖事情就是賈璉鬧出來的,可如今看來,一家子也就只有賈璉能壓得住陣腳,顧不得再將這摺子潤色,趕緊叫人拿去給賈母過目,待賈母點頭了,又嫌棄賈璉字跡不雅觀,令賈珠重新抄了一遍,拿著賈璉的名頭呈上去。
這摺子呈上去了,因裡頭都是些眾人意料中的套話,今上看了也不覺詫異,准了之後,因開年後事多,又令賈政、賈璉於三月初去謝恩。
謝恩那一日,賈政不舍地將自己還不曾穿過兩次的官袍套上,與賈璉一同進了宮後,便不住地回頭去看賈璉,「璉兒,你簽字畫押過的,這官一定要給珠兒。」
「知道。」賈璉緊跟在賈政身後道。
叔侄二人在內閣稍稍等候,被人傳召後,才隨著太監去了殿上,因不是大朝會,殿上少少地站著幾個老大人,眾人都拿著眼睛去看賈政。
賈政臉上燒得厲害,跪下磕頭謝恩後,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若非老國公功勳累累,府上老太君又年邁,你兄長、侄子又是孝順仁義人,朕絕不會這般輕易地饒過你。」
賈政有苦說不出,又不敢當堂翻案,只得唯唯諾諾地磕頭謝恩。
「主上,這等罔顧人倫理法之人,若是做了官,必然危害社稷,且令天下人不服,老臣懇請聖人免去他的官職。」一個老大人跪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