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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蹙著眉頭,對石光珠、陳也俊二人道:「你這兄弟哪裡都好,就是新近讀多了書,養成了個古板的性子,時不時地愛來掃興。」
石光珠、陳也俊笑著說是。
賈璉笑了笑,石光珠道:「璉二哥家裡那些女孩兒呢?」
賈 璉心知石光珠問的是陪酒的那些女戲子,就道:「都放出去,這是今年第一場雪,細細碎碎的……」話沒說完,就見賈赦提起自己還有幾幅「名家大作」並多少年積 攢下來的閨房「寶貝」後,一群少年郎哄著賈赦去拿了來給他們開眼界,就連許玉珩、許玉瑒因好奇,也湊熱鬧地隨著去了。
賈璉只得讓開路來,叫一群人簇擁著賈赦去賈赦房中,隨後頗為無可奈何地坐下,有些艷羨書中蘆雪庵烤肉吃酒吟詩的雅趣,見這地炕上只剩下賈政、葛魁、他三人,尷尬地道:「今兒個就叫老爺高興高興。」
葛魁是西賓,自然無話可說;賈政臉色難看地捏著眼鏡兒,須臾遲疑道:「也算不得十分難看。」比之往年家裡還留有許多俊俏丫鬟、清俊小廝的時候,好看多了,至少如今還勉強沾上了風雅二字的邊。
「……也俊定親了沒?」賈政眼前的重中之重,就是元春的親事,眼看又將過了一年,元春如今已經十八了,再拖不得了。
賈璉道:「我跟他足有一年多沒見,並不知道這個。」難怪賈政「撥冗」過來,原來是想相看女婿呢,替賈政、葛魁二人倒了酒,因全福說外頭鴛鴦找他,便出了這邊門,向東跨院門房裡去,見落著雪鴛鴦身邊,迎春穿著件羽紗大褂領著戴著觀音兜披著大紅猩猩氈的許青珩過來了。
「四哥。」許青珩捧著手爐喚道。
賈璉點了點頭,疑惑她怎一會子功夫就換了件衣裳,隨後想起賈母愛賞人衣裳,心道虧得賈母看似十分喜歡許青珩呢,到底沒捨得將那雀金呢、鳧靨裘拿出來,笑道:「你們怎過來了?」
「老太太叫姑娘來給大老爺祝壽。」鴛鴦將手上的傘遞給小丫鬟,聽見屋子裡一陣鬨笑並拍桌子聲傳出,笑道:「這邊也玩擊鼓傳花嗎?」
「算是吧。」賈璉對許青珩道:「也不必見了,老爺這會子正吃酒呢,你進去了,其他人也拘謹。」倘若當真是擊鼓傳花倒好,此時不定賈赦在如何教壞一堆少年人呢,唯恐許青珩以為賈赦怠慢她,就又問,「你在老太太那邊可好?」
許青珩笑道:「都好。」
「……除了兩個人不好,其他的都很好。」迎春插嘴道。
那 兩個人就是王夫人、元春了,賈璉琢磨著許青珩來做客,那二人便是嘴上不說什麼,只皮笑肉不笑的,也夠叫人尷尬的,另有探春是緊跟著元春的,只這三人就夠叫 場面冷下來了;定是賈母要支開許青珩敲打王夫人母女,才會特地拿著給賈赦祝壽的幌子,打發鴛鴦送了許青珩、迎春向這邊來,不然才進賈家的時候不提,這會子 又提什麼祝壽。唯恐屋子裡的葷話傳出來,便領著她們向外走,思來想去,也琢磨不出哄十三歲黃毛丫頭的招數來,於是想著女人最大的愛好就是逛街,如今時代的 女子逛不了商場,還逛不了庫房嗎?於是當機立斷地對迎春道:「拿了鑰匙,領著你青珩姐姐去咱們家庫房裡轉轉。」
迎春一愣,待要說沒有叫客人去庫房轉的道理,畢竟若叫許青珩誤會賈家在窮顯擺,那可就不妙了,又聽賈璉道:「也罷,我也隨著去吧,多叫幾個小丫頭,你們挑中了什麼,只管拿出來把玩。」
迎春只得點頭答應了。
許青珩也納悶賈璉叫她去庫房做什麼,只是琢磨著賈母那邊一時半會不能完事,也有意消磨一會子再過去,於是笑道:「四哥庫房裡莫非有什麼我們家沒有的寶貝?」
「寶貝算不上,只是一堆東西堆在一處,眼花繚亂的也叫人瞧著痛快。」賈璉瞥了一眼許青珩又白又胖的小手,瞄見她腕子上還掛著金鈴鐺,無奈地心嘆這就是他小媳婦了。
☆、第70章 血氣方剛
賈璉打定了主意將逛庫房當成逛商場,於是自己披著水綠羽紗披風撐著傘在前面引路,叫迎春陪著許青珩跟在後頭,再後面就是迎春、許青珩二人的八個丫鬟、四個奶娘。
一群人逶迤穿過飄雪的巷子,踩著鋪了一地的小雪進了花園子,順著青石小道緩緩地進了黑油柵欄圍著的庫房院子前,順著這院子裡的甬道先進了洋貨庫。
這洋貨庫里貼著牆立著三面書架,架子上從上到下擺著許多舶來之物;沒有架子的一面擺著三座兩三尺高的大鐘,此時沒上發條,那鎏金的錘子靜靜地停在雕花玻璃門後。這座鐘之後,是一件件用絹子蓋住的大物件。離了牆,房中又豎立著七八架子齊著肩膀高的架子。
賈璉信步走去,打開了匣子,望見裡頭有兩枚核桃大小的懷表,心想這些好東西白擱在這邊了,笑道:「恰有兩枚,青珩妹妹、迎春妹妹一人一枚吧。」
許青珩笑道:「這樣貴重的東西,沒告訴過老太太不敢收下。」
賈璉笑了笑,自己拿了一枚,給迎春遞了遞眼色。
迎春趕緊領著許青珩進庫房裡看,將匣子一一打開,見有兩枚六角金剛石,又見一頂據說是外國公主戴的王冠,就拿給許青珩在頭上比一比。
許青珩有些拘謹,畢竟她自家的庫房都沒進去逛過,心裡越發納罕賈璉領著她來這邊做什麼,於是迎春拿出什麼,她客氣地稱讚兩聲,並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