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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也不禁呆了,原本以為賈母至少會多猶豫兩日,可她這會子就直接說了,嘴唇動了動,依舊沒吱聲。
王夫人、元春母女二人對視一眼,雙雙愁苦起來,不知該對王家作何交代,畢竟賈璉、王熙鳳的親事,最初就是王夫人提起的。
王夫人不死心地道:「老太太,鳳丫頭也可憐得很……」
「不 必再說了,打發人去王家,告訴他要打官司,只管打吧。他二嬸子也別成日裡為璉兒操心,元春還比璉兒大一些呢,如今不也沒找到下家?」賈赦再三咳嗽,極有氣 勢地丟下這句話後,就靠在椅子裡,自得地去看賈政,心道賈政打小就比他強,成親了親家也比他的強,如今可好,他們兄弟兩個一樣了。
「老 祖宗。」元春被賈赦一句話嗆得紅了眼眶,她自幼便受從宮裡出來的嬤嬤教養,哪裡是尋常人家敢娶的;況且尋常人家也因賈母、王夫人名聲不好,不肯娶她;剩下 的樂意娶的,不過是昔日賈政的門生傅試之流,那等人她如何肯嫁?於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才會一直拖著懸而不決。
賈母如何不知那王家 敢欺上門來,唯一的依仗就是咬定了賈家不敢徹底斷了與王家的來往,若賈家當真決心斷了,那王家斷然沒臉去衙門裡告狀。偏那王家先鬧開了,一點退路不給賈家 留,這麼著,也只能斷了。此時坐在榻上,腦海里浮現出昔日賈史薛王四家在金陵一帶無人敢惹的銳利氣勢與榮損與共的繁華無雙,側過臉去落下一點渾濁的老淚, 賈史薛王四家散了,日後她這老祖宗說出的話越發沒有用了。許久倦怠地揮了揮手,「……璉哥兒,依著你父親的話,捎信給王家吧。告訴他們,若王家敢告,就將 他們王家姑太太送到公堂上跟他們對質。」說出這話的時候,聲音里已經帶出了哭腔。
王夫人更是將手勉強撐在椅背上才勉強站得住,再三要勸說賈母,可賈母那鐵了心的模樣,叫她千言萬語也湊不成一句整齊話。
「是,孫兒遵命。」賈璉拱手答應著,微微低了頭,面上露出一絲笑容,賈家王家終於一拍兩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第61章 自為前程
賈璉巴不得的事,就是叫所謂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四大家族分崩離析,於是得了賈母那話,待送了賈赦回榮禧堂東跨院後,立時叫金彩來警幻齋里說話。
待金彩過來了,賈璉邊坐在美人榻上翻看八股文章邊道:「那張材新近越發不老實了。」
金彩直言不諱地道:「這是免不了的,他們早先不曾這樣『兩袖清風』過,如今沒撈到油水就覺自己虧了。」
「他若覺得自己虧了,我便叫他再虧一些。日後凡是他手上當的差,給我嚴厲地查明白,一點紕漏也不能有。」
「是。」
「明日一早去王家一遭,將老太太的話說給他們聽,就說,老太太說了,原本那親事就是他們王家姑奶奶跟王家人自說自話搗鼓出來的,若是王家告,賈家就將王家姑奶奶送去公堂上跟王家對質。總之,賈家是不怕吃官司的。」賈璉冷笑道。
金彩見賈璉面有冷色,琢磨著賈璉這句話捎過去,賈家與王家也算是翻臉了,又疑心賈璉本就想跟王家斷絕往來,才在王家鬧出事後叫了一堆人去逼著賈母做出決斷,忙答應著就向外去。
金彩的話送到了王家,正摩拳擦掌,尋思著去賈家與賈母、賈赦等當面對質的王家人一呆。
在王家正房廳上,王仁唯恐聽錯了,反覆去問金彩,待金彩又原封不動地重複一遍後,便捲起袖子將袍子掖在腰帶里,冷笑道:「我這就當面去問一問那見異思遷的……」
「放肆!」王子騰怒喝一聲,按捺住火氣,對金彩道:「回去告訴你們老太太,這是你們賈家背信棄義,仁哥兒成親那日,你們賈家也不必打發人來了!」
金彩心道賈璉原本就沒叫人準備賀禮,垂著手就退了出去。
「叔叔,難道就這樣算了?」王仁不甘心地咬牙切齒,「就算不去賈家,也該再去許家……」
「閉嘴!」王子騰氣得臉上漲紅。
王子勝這會子也跟著閉嘴不說話了。
王仁見「人證物證」準備齊全,就差去賈家當面對質了,偏這會子賈家搶先來說話,哪裡肯甘心,念叨著:「只要坐實了那賈家背信棄義的名,賈家少不得要花錢消災……」
王子騰一時怒火難以壓抑住,抬頭一巴掌打在王仁面上,冷笑道:「你想毀了你妹妹名聲?我們王家是缺那幾兩銀子的人家?那賈家是自以為巴結到了許家,才敢跟咱們王家翻臉。他道我們王家找不到同進退的?」
王仁絮叨道:「可咱們不能白白受到賈家連累,姑太太就罷了,她如今是賈家的人,可……」
「你 放心,鳳兒那般品貌,什麼樣子的人家進不得?!」王子騰心裡因與賈家反目心中煩躁,抬腿踹了下椅子又伸手將彈墨銀紅緞面椅袱扯下丟在地上,重重地重新坐在 椅子上,思量再三,只說:「叫你嬸子寫信給史家,就說將你二妹妹定給史家三爺了,只等幾年後孩子大了再完婚。再寫信給薛家,就說我惦記著你姑媽早先說叫寶 丫頭進宮採選的事,也覺寶丫頭那等人才不進宮可惜了了,已經替他們尋下了幾個穩妥的宮裡出來的老嬤嬤,叫他們趕緊進京,咱們家領著他們去拜見京里的王爺 們,這麼著,寶丫頭進宮了,也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