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頁
是啊!
益州路的交子發行以來,不斷經歷波折,最後磨了多年,找到了規律,這才漸漸穩定下來。
而沈安操盤紙鈔發行,一步步的緩慢走,後來更是弄出了錢莊這個助力,這才敢慢慢放開紙鈔的發行量。
王安石此刻心中在天人交戰。
兒子自然不會害他,可此事重大啊!
多少年沒有人繳還詞頭了,今日他一動手,汴梁就會震動。
沈安!
王安石想到了沈安。
昨晚兒子出去,直至凌晨才回來。
他去了哪?
王安石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去了沈家。
那麼此事沈安必然知道。
沈安知道而不阻攔,那就證明此事不可為。
而且兒子還帶來了消息,說楊靖安善於奉迎,一直想調回汴梁來。
官員想回京任職,想升官,你得有政績。
推行紙鈔得力就是政績。
這是王雱推理出來的結果。
做不做?
推理是推理,一旦出錯,王安石就只能自請滾蛋。
你打了官家的臉還想留在京城?
沒門!
他一直想去地方任職,可卻不想用近乎於發配的方式,去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廝混。
所以他猶豫了。
來人詫異的道:「王學士?」
你這個考慮的時間太長了吧?
邊上的人也覺得有些奇怪,有人甚至笑道:「某都想到了一篇文章。」
這話暗示自己都已經想好了這篇旨意的寫法,老王在幹什麼呢?
但沒人敢質疑王安石的才學。
所以他們只是覺得奇怪罷了。
王安石突然放下筆,然後坐下來,說道:「轉告官家,鐵錢不可驟然而廢,楊靖安此舉定然有情弊,臣不敢擬旨,還請繳還詞頭。」
轟隆!
值房裡仿佛傳來了一聲霹靂。
大家都傻眼了。
繳還詞頭?
大宋多久沒這等事了。
上次繳還詞頭還是什麼時候?
是先帝時吧。
先帝趙禎在位時發生了幾起繳還詞頭的事兒,就是富弼開的頭。
但那些繳還詞頭大多是涉及內宮職務,以及外戚職務。
也就是說大伙兒繳還詞頭針對的是官家本人,不許他在宮中搞一言堂。
但對於外朝而言,對於正經朝政而言,繳還詞頭還沒有先例。
今日王安石淡淡的一句繳還詞頭,讓人悚然而驚。
出事了。
出大事了!
來人慌了,說道:「王學士,此事再考慮考慮?還是擬了吧!」
你老王繳還詞頭不要緊,某也會被牽連啊!
王安石搖頭,值房的幾個官吏也勸道:「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王學士先擬旨吧。」
大佬,你這一炮可是要震動汴梁啊!
趕緊改了吧。
王安石坐下,端起茶杯,此刻他心中再無患得患失。
成敗如何,某不在乎!
來人苦勸良久,直至外面有人問道:「旨意呢?可得了?」
事情瞞不住了,馬上被報給了趙曙。
「什麼?」
趙曙眨巴了一下眼睛,覺得自己怕是聽錯了。
「陛下,王安石繳還詞頭。」
趙曙覺得臉有些痛,「為何?」
「他說鐵錢不可驟然廢除,楊靖安此舉定然有情弊!」
「情弊?」
趙曙鐵青著臉道:「他坐在汴梁就能知道益州路的事?還情弊,朕看他是執拗慣了,突然發了狂。」
繳還詞頭只發生在先帝趙禎時期,原因很簡單,因為大宋皇權衰微始於真宗,勃發於趙禎時期。
帝王弱了,臣子自然就強了。
「去問問他,問問他!」
趙曙怒了,腦門上青筋直冒。
韓琦拱手,「陛下,臣去問問。」
老韓一路去找到了王安石,「介甫,你這是為何?」
王安石起身拱手,坐下後說道:「韓相,此事楊靖安定然有情弊,鐵錢存在多年,不可驟然廢除。」
「可百姓苦鐵錢久矣!」韓琦覺得他大抵是有些執拗了。
王安石的執拗他們都知道,所以韓琦沒當回事,笑道:「趕緊擬旨吧,跟著廢除交子鐵錢的文書一起下去。」
王安石肅然道:「除非下官身死,否則這份旨意萬萬不會擬。」
「你這是瘋了?」
韓琦的脾氣可不好,聞言就怒了,「好不好的事你非得弄砸了,你想做什麼?想出名?還是想升官?」
王安石木然以對。
韓琦氣咻咻的回去,「陛下,王安石執拗,不肯擬旨。」
趙曙拍打著椅子喝道:「狂妄!」
他此刻登基數年,威望漸漸提升,一般人哪裡敢來觸霉頭?
可王安石就生生的打了他一巴掌。
這個恨啊!
可知制誥繳還詞頭有先例可循,這事兒你沒法處置王安石啊!
消息頃刻間傳了出去,呂誨找到了司馬光,歡喜的道:「王安石這是發狂了,竟然繳還詞頭。」
司馬光上次和王安石來了一次單挑,結果被打的很慘。
那次之後,他和王安石就翻臉了。
聽到這個消息,他的眉微微挑起,然後木然道:「此事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