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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進軍中誰去操練?傻子才去。
咱們就是去指揮武人的,讓武人去拼命,咱們學謝安就好了。
比如說打了勝仗,咱們下個棋,淡淡的說一句:賊配軍破敵了?
如此逼格絕對直衝雲霄。
「和下官一起操練的那些將士們……在水裡把肌膚泡的發白,全是皺紋,可卻無人叫苦。第一次出戰時,下官慌亂不堪,最後只知道拎著長刀砍殺,不管不顧……若非是那些袍澤在邊上護著,下官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在和交趾水軍大戰時,有交趾悍卒把火油倒在身上,點火之後猛衝而來……」
眾人的腦海中不禁出現了一個慘烈的畫面:無數艨艟正在捉對廝殺,其中一艘交趾戰船靠近了大宋戰船,一個交趾悍卒點燃了自己,變成了火人。火人撲向大宋戰船,所有人都驚呆了。
「雙方此刻正在膠著,弓箭手無暇,於是此人就上了甲板,就在此時,一個軍士大喊一聲就沖了過去。下官當時眼睜睜的看著他撲倒了那個敵軍,隨後火頭罩住了他,他抱著那個交趾人起身,下官見到他張開嘴吶喊,可卻聽不到任何聲音,最後他看了下官一眼,隨後抱著那個交趾人跌落下去,那一眼……下官記一輩子!」
常建仁走近一步,問道:「敢問呂知雜,這樣的忠勇之士,為何不能讀書?
你定然想說前唐武人的無恥,可那是前唐!」
文武之爭的傷疤就這麼被常建仁給揭開了。
趙曙木然。
呂誨冷冷的道:「以文抑武,這是祖宗規矩!」
常建仁憤怒的道:「可祖宗還說過,為官要清正,為官要為民做主,誰做到了?誰?」
他本是文人,半路從軍,殺戮無數,那些殺戮早已刻入骨髓,此刻被激發出來,眼睛都紅了。
「誰!」他盯著呂誨,「敢問呂知雜,你為大宋做了什麼?」
呂誨淡淡的道:「某為……」
「你為大宋做了什麼?從對西南攻伐以來,你做什麼?」常建仁漲紅著臉,「如今交趾束手,西北平復,你做了什麼?哪怕你只是搖旗吶喊,某也要贊一聲好漢子,可你做了什麼?」
殿內靜悄悄的。
趙曙微微抬頭看著虛空。
韓琦低頭。
宰輔們都在低頭。
在這個安靜的時刻,有人卻在哽咽。
趙曙低頭看去,竟然是陳忠珩。
陳忠珩的身體顫抖著,說道:「陛下,臣當年……臣家鄉大旱,饑民橫行,臣跟隨母親被圍住,那些人要吃了臣……吃人,那就是畜生啊!」
「那些人呢?」
陳忠珩的出身一直很明確,家裡原先有母親,只是母親後來病故,之後幼小的陳忠珩無處可去,也無人收留,最後因為身家清白,被送進了宮中。
「那些人。」陳忠珩木然道:「那些人……臣的娘說,我的肉好吃……臣就看著娘走向了那些饑民……後來有官兵送了些糧食來,臣的娘這才保住了一命。」
絕望!
他抬頭看著呂誨,「呂知雜,大宋這般,你做了什麼?」
沒有人會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進宮當內侍,每一個內侍的身上幾乎都有一個悲慘的故事。
這些故事聽多了,人會發瘋。
實則內侍就是畜生。
從割掉那個東西開始,他們在這個世間就是畜生,沒有誰會把他們當人看。
呂誨低頭。
常建仁怒道:「武人難道也是畜生嗎?」
這個喊聲震動了大宋君臣。
一旦這個喊聲被武人們聽到,反叛的種子就會被種下。
趙曙怒道:「大膽!」
常建仁此刻戾氣纏身,不管不顧的道:「陛下,將士們被壓制多年,早就有了怨氣,如今一個武學竟然也要被欺壓,那還學什麼?不如不學!」
我去!
常建仁竟然發飆了?
大宋帝王的權威比不上漢唐的同行,可也不是隨意就能褻瀆的。
常建仁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犯了大錯,他跪下道:「陛下,臣不忿呂知雜的話,臣……」
「什麼?」趙曙盯著他,淡淡的道:「說來朕聽。」
這語氣……呂誨心中微喜,覺得常建仁要倒霉了。
常建仁抬頭,含淚道:「陛下,不能再這麼打壓武人了,否則大宋再無出頭之日!」
「臣在軍中這幾年,看到的是忠心耿耿的將士,不能冷了那些將士們的心啊!」
他用力口頭,呯呯有聲。
趙曙看著他,目光幽幽,「朕……知道了。」
大宋官家很少在文武之間表態,可趙曙今日卻破例了。
趙曙淡淡的道:「朕說了,重建武學。有人不滿,那就站出來。」
韓琦出班道:「大宋的下一步必然就是北伐,呂誨之言,臣以為有挑撥之嫌。」
呂誨抬頭,「韓相這話何意?以文抑武這是祖宗規矩!」
「朕以後也是祖宗!」
趙曙真的不耐煩了,起身道:「散了吧。」
哦嚯!
眾人看著呂誨,知道此人從此刻起,再也無法染指政事堂。
朕以後也是祖宗,這句話稍後傳遍了京城。
沈安笑道:「官家竟然當著滿朝文武說了出來,這是心中主意已定,以後武人會越來越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