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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佾面色微冷,正準備說話,折克行卻搶先了。
「那一日下官率軍操練神威弩,有人說可惜不能掛上火藥飛過去,國舅一聽就坐在那裡……」
折克行指著側後方,「國舅就坐在那裡沉思,在地上寫畫,直至晚間。」
趙曙看看那些軍士,人人都有怒色,就微微點頭,知道這話不假。
「國舅想了許久,就叫人弄了竹筒子來裝上火藥發射石彈,只是竹筒子柔弱,兩次就壞了。國舅又想了許久,隨後去京城中求人鑄造鐵筒子……」
「此事臣知道。」富弼說道:「國舅前陣子都在城中奔走,說是要尋手藝高超的鑄鐵工匠,可那等工匠少有,一般人也不能驅使,國舅後來尋到了臣,百般解釋,臣才出言相助……」
他笑了笑,「國舅當時不肯說情由,只說是在軍中弄東西,臣想著……」
他看了折克行一眼,趙曙心中有數,這是暗示他:臣知道有折克行在萬勝軍,國舅若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之事,決計是不可能。
這便是制衡!
「為何不肯說?」趙曙的心情極好,「你能弄出這等利器,對大宋征伐有極大的好處,朕心中歡喜,說,你想要什麼?」
大宋提防外戚是慣例,到了神宗朝會好一些,趙頊對自家母親的伯父高遵裕就不錯。
但在趙曙一朝,對外戚的防備依舊,所以趙曙開口問曹佾需要些什麼,眾人不禁為之一驚。
官家這是歡喜過頭了吧,竟然這般許諾。
有人乾咳一聲,大抵是提醒曹佾莫要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否則彈劾頃刻而至。
提防武人,提防外戚,這是既定國策,一旦有誰想跋扈,大伙兒一起上,弄死他。
曾公亮低聲道:「可是想要個恩蔭?」
老曹家漸漸起來了,可離重振曹彬當年時的氣勢還差得遠呢。而一個家族若是想要重新站起來,下一代的培育至關重要。
曹家子弟這幾年管的不錯,在京城也有些好名聲,但未來的前程如何,還得曹佾為他們去奔波。
這便是一家之主的事兒,是榮耀,也是責任。
曹佾轉身,緩緩走過去。
在不遠處站著的就是曹太后。
太后出宮讓人詬病,宰輔們都有些不滿,可官家和皇后都沒吭氣,他們能說些什麼?
——太后娘娘這是不守婦道!
這話誰敢說,回頭曹太后就能拎著長刀來尋他說話。
據聞皇后在見到太后時都頗為乖巧,為啥?
一是太后娘娘是她的長輩,還是親戚。
二是太后娘娘的刀法了得,皇后也擔心哪日激怒了她,說不得太后娘娘會拎著長刀殺人。
那等場景想想就可怕,所以宰輔們齊齊閉嘴了。
曹太后一身男裝,負手而立。
曹佾緩緩走過去,突然跪下,仰頭道:「大姐,這可算是大事嗎?」
曹太后微微一笑,「算。」
她今日來只是想見證一番曹佾的用心,可未曾想曹佾竟然給了她一個驚喜。
新式火器,官家和宰輔們都交口稱讚的寶貝,這就是曹佾做的大事。
這個弟弟一旦認真起來,不會輸給任何人。
曹太后心中歡喜,她下意識的摸摸曹佾的頭頂,說道:「好生做。」
曹佾應了,曹太后含笑道:「以後就這般認真可好?」
曹佾本想答應,可想到了沈安的話之後,他猶豫了一下。
曹太后嘆息一聲,「也罷。」
她回身上了馬車,夏爽跟隨,任守忠喊道:「娘娘回宮了!」
太后出宮本就不妥,見證了之後主動回去,這便是不為難趙曙。
曹佾抬頭,有些茫然。
他就和個孩子似的向大姐炫耀,可事後卻覺著很無趣。
大姐會歡喜,但不能讓她太歡喜。
沈安說太后在宮中孤寂,你在外面得時常弄些小動靜出來,讓她牽掛你,擔心你,這樣才好。
曹佾明白了,若是自己什麼事都做的滴水不漏,大姐固然歡喜,可也失去了牽掛。宮中就像是牢籠,沒有牽掛的大姐會變成一段枯木……
只是大姐剛才好像有些失望,會不會難過?
曹佾心中糾結。
馬車上,夏爽低聲勸道:「娘娘,國舅已經好了許多了。慢慢的來吧。」
曹太后笑了笑,「當年他小時,總是擔心我不理他,就愛做些讓人慪氣的事讓人生氣。如今他大了,也知道做些不靠譜的事來讓我牽掛……牽掛……」
夏爽心中一怔,卻不明所以。
曹太后的神色放鬆,突然哼起了曲子。
曲子悠揚,讓夏爽想起了秋季的野外……少女在放風箏,笑聲灑滿天地。
回到宮中後,高滔滔迎了上來,笑道:「娘娘今日可見是歡喜了,可喜可賀。」
曹太后微微頷首,「大郎不錯,老身心中歡喜。」
高滔滔心中一怔,不知道那位紈絝國舅幹了什麼事,竟然能讓太后歡喜成這樣。
等把曹太后送走後,高滔滔回身問道:「國舅是弄了什麼?」
有人說道:「聖人,此事還得等官家回來才知道。」
「去問!」高滔滔也覺得宮中是牢籠,但她是後宮之主,每日有事可做。加之她原先在宮外生活多年,所以比曹太后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