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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於吧?」沈安苦笑道:「水軍怎麼造反?就算是帶了數萬人出發,數萬人也不至於能謀逆吧?」
他看著趙頊,「這是藉口,你這是靜極思動了?」
趙頊嘆息一聲,「安北,你的功勞太大了。」
沈安心中一震,這才知道趙頊想去的原因。
他的功勞太大了。
特別是北伐一戰,他的功勞幾可封王。
在這樣的背景下,他若是再單獨領軍前去大食征伐,歸來後該怎麼封賞?
封王?
不可能!
可不封王的話,他的功勞就像是一塊巨石壓在朝堂之上,讓人不安。
「可某不是學問大家嗎?」這是他和趙曙的共識,就是用學問大家的身份來限制自己的發展方向。
「可終究太多了。」趙頊板著手指頭數他的戰功,數著數著的,沈安就擺手道:「罷了罷了!」
這功勞大嚇人,連沈安都覺得不大妥當了。
哪怕是以後,這等大功也得要平衡一二。
「可你去作甚?」沈安有些無奈。
「我去的話,回來正好加封太子。」趙頊的沉穩出乎了沈安的預料。
「你是說……」沈安一下就全明白了,「當今官家的威望太高。」
「若是以後等到了我……」若是等到趙頊登基時,他會愕然發現,自己的老爹威望太高了,他就成了御座下的小透明,哪怕是繼位之後,他依舊是小透明,被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下。
「到了那時,群臣會輕視我。」趙頊沉聲道:「所以官家也在想此事,可想來想去,能有什麼讓我豎立威望的地方?只有征戰。」
趙曙在位數年,交趾覆滅,西夏覆滅,北伐成功……,新政也一項項的在推行。
古今帝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這麼多的功績嗎?壓根就沒有。
這位精神病患者用自己的執拗為大宋鋪就了一條錦繡大道,而這條大道別人卻走不穩。
所以趙頊必須要提升自己的威望。
趙頊見他明白了,就微笑道:「官家也在煩惱此事,所以說,我蟄伏太久,並非是好事。」
「若是官家平庸,你蟄伏沒問題。」沈安覺得有些頭痛,「只是官家怕是不會許你遠征吧?」
趙頊的沉穩一下就消失了,苦笑道:「別說是官家,就算是聖人那裡都不好過關。」
高滔滔可不是善茬,要是她發飆了,趙曙和趙頊父子沒好日子過。
沈安幸災樂禍的道:「那某就在此祝你馬到成功了。」
趙頊搖頭,覺得交友不慎。
晚些他去求見官家。
「你想去?」趙曙先是一怔,旋即皺眉,「此去萬里,海上風雲變幻,說不準風浪就來了,到時你怎麼辦?」
「將士們也在經歷風浪。」趙頊覺得這不是事。
「去北方不好嗎?」趙曙想到了遼國。
在丟失了幽燕之地後,耶律洪基就像是一頭孤狼,正在召集麾下,磨礪爪牙,等待時機反撲。
但大宋不動窩,讓耶律洪基有些惆悵,卻不敢主動發動進攻。
這就是北伐的格局,趙曙認為,只需兩戰就能讓大宋重返漢唐盛世。
「北方……」趙頊說道:「您的意思不是讓遼人惶然不安,消耗他們的士氣民心嗎?等他們惶然時,大宋再發動進攻。」
這是趙曙琢磨了許久的地圖,尋了沈安來商議後達成的共識,為此君臣二人還發生了爭執,趙曙的嗓子都吼沙啞了。
「此事……還得看你娘。」趙曙見兒子堅持,就起身,「我先去說說……」
「多謝爹爹。」趙頊拱手,目光中帶著崇敬。
被兒子崇拜的感覺很好啊!
趙曙一路輕飄飄的到了後宮之中,等站在殿外時,就覺得有些那個啥。
「什麼?」
女人的尖叫聲迴蕩在宮中。
「不行!」高滔滔怒了。
「那是海外,官人您莫不是想換皇子了嗎?」
我去!
我不想換啊!
是你兒子堅持要去。
趙曙想哭,「大郎要立功才好。」
「北方也能立功。」高滔滔就像是發現了外敵的母狼,呲牙吼叫,「再說他是皇子,要什麼功勞?」
「他若是沒有功勞,將來壓不住群臣。」趙曙苦笑著。
「什麼意思?」高滔滔拉著趙曙的手,「官人,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威望過高些了。」趙曙冷靜的道:「交趾和西夏都是我在位時滅掉的,不出意外的話,遼國也會被滅掉,你想想,等你我走了之後,大郎面對這個大宋,他哪來的威望?」
高滔滔愣住了,然後淚水漣漣,依舊不忘吩咐道:「這些話若是被外朝的聽到,你等都準備去順州吧。」
那些內侍宮女打個寒顫,紛紛退了出去。
「此事……他既然願意去,那就去吧。」男人在許多時候能保持堅強,但女人卻不同。
「不能不去嗎?」
「還是去吧。」
「官人……」
「官家……」
「陛下……」
宮中的動靜大了起來。
晚些趙曙出來,看著有些不對勁,走路都是歪歪斜斜的。
這事兒不妥啊!
回到自己的地方後,趙曙說道:「我要獨睡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