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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紅火場面在今日戛然而止。
船廠停下來了,因為原先訂購了商船的客戶中,有人傳話,說是寧可訂金不要了,也要毀約。
船台上有數十艘進度不一的商船,那些工匠有些茫然的站在邊上。
對於他們而言,停工就意味著失去這份工作的危險。
高越站在一艘船的邊上,拍著船身,苦笑道:「遇到了風暴,咱們能怎麼辦?有人出過海,說海上的風浪就如同是地獄,那浪高的嚇人,簡直就是……城牆,不,比城牆還高大,這木船怎麼辦?就算是鐵船也得沉了。」
邊上的另一個股東陶律嘆道:「如今得像個辦法……前幾日某和人喝酒,他們直接說要準備明年下海,要咱們這邊的船,可如今汴梁城中對咱們的海船質疑頗多,要不……咱們就造商船罷了,好歹在江河裡航行,無需擔心風浪,豈不更好?」
相比於在江河航行的商船,海船的要求要高許多。更堅固,更耐用,裝得更多……
遠航就是拿人命在冒險,而商船就是最後一道防線,一旦這道防線崩潰,人命就是紙張。
所以對於船廠來說,每一次出現海難,他們的心都會跟著顫一下。
現在來了。
船廠上下等待市場的反饋結果來了。
很不樂觀啊!
「不!」高越憤怒的道:「在江河裡航行的商船到處都能造,可海船有幾家?汴梁就咱們一家!
咱們若是丟棄了海船,那就是自尋死路!」
若說內河商船是黃金,那麼海船就是鑽石,沒那個金剛鑽,你幹不了這個瓷器活。
所以海船的利潤很高,但相應的對工匠的要求也高。
「當年某去求了沈龍圖,這才借到了錢。後來沈龍圖又給咱們找來了大食工匠,咱們這才學會了打造海船,這般艱難啊!」
高越仰天怒吼道:「某不甘心!某不甘心!」
「某也不甘心!」
陶律嘆道:「可給水軍打造戰船的船廠放話了,說是準備接受海船的生意。他們打造的乃是戰船,咱們能比得上?比不上!若是他們加入進來,咱們僅存的這些生意怕是都要跑了。」
高越側身看著他,「他們要插手?」
陶律點頭,指著邊上那幾個男子說道:「那就是他們的人。」
幾個男子在船廠的邊上衝著船台指指點點的,見高越等人看過來,他們只是笑了笑。
「沈龍圖來了。」
只是一聲喊,高越瞬間就像是打了雞血般的,轉身就跑。
他跑的是這般的快,陶律開始還能跟著,等到了後面時,直接看不到人影了。
陶律一邊喘息,一邊想著昨日高越說自己跑幾步就喘息的事兒。
可你特麼如今一溜煙就跑的看不到人影了,比水軍的悍卒跑的還快,這不是騙人嗎。
高越一路跑到了船廠的大門外,見沈安正在和門子說話,就喊道:「求沈龍圖救命!」
沈安正在問門子最近可有好的魚鮮,就只聽一聲高喊,接著一個人影隔著五六步的距離就來了個滑跪。
滑跪需要地面平整,而且不能有堅硬的東西,比如說後世的專業草坪就能玩這個。
可這裡是河邊啊!大門後面被大車壓的坑坑窪窪的,玩滑跪……
那人影剛滑行了一段,人就飛了過來。
沈安趕緊閃開,看著那人飛了過去。
呯!
高越就這麼撞在了半開的大門上,成大字型緩緩滑落……
沈安不忍的道:「這人是誰?」
「高員外!」
門子尖叫一聲,跑過去就扶起了男子。
「高越?」
這個迎接比較別出心裁,給沈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見過沈龍圖。」
臉上青腫一片,走路一瘸一拐的高越半晌才回過魂來。
「這麼冷清,怎麼了?」
沈安見船廠里的工匠們都如喪考妣,高越和幾個股東也是面色凝重,就知道那事兒發酵了。
「那十餘艘商船傾覆之後,船隊歸來一說,那些人都不想買咱們的船了。」
高越面色慘白,不知道是痛的厲害還是面臨著這個局面很心痛。
「不至於吧?」
沈安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大宋如今能造海船的只有你們,他們不從這裡買,難道不出海了?」
高越頓時就像是被人欺負後,找到家長的孩子,熱淚盈眶的道:「沈龍圖,水軍那邊說是要打造海船,好些客人都在觀望,說是水軍那邊更穩妥些……」
沈安哦了一聲,問道:「可有人退了訂單的?」
「有,好幾個。」高越抹了一把淚。
「倒是好事。」
沈安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然後一路視察進去。
那些工匠看到沈安後,就是目光期冀之色,有人甚至喊道:「沈龍圖,我等可還能幹下去嗎?」
沈安看了那人一眼,「怎地,這就想跑了?」
那工匠搖頭,「小人不想跑,小人如今就會造船,想一輩子造船。」
這便是一種慣性的力量。
從許多年前開始,這塊土地上的百姓就以溫順而聞名。
那些統治者只需掌控軍隊,掌控大義,那麼百姓就和綿羊一般的溫順,你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