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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的懸賞從來都不打折扣,這一點被汴梁人津津樂道。
所以蘇軾很認真的道:「沈國公一諾千金,大宋都知道。」
楊朝頷首,起身鄭重拱手,「如此多謝了。」
「客氣。」沈安微笑道:「某說過,大宋和高麗隔海相望,守望相助,這是應該的。」
好人吶!
楊朝得了確切的表態,不禁歡喜不已。
有了這個表態,後續什麼都好談。
所以談判才需要定調子。
調子定下來之後,後續就順利了。
楊朝畢竟是禮部尚書,喜怒不形於色。他見沈安和氣,就再問道:「若是高麗需要幫助呢?不知大宋可否念在守望相助的份上,施以援手。」
這是個很認真的問題,不能輕率回答。
沈安眯眼垂眸,伸手摩挲著案幾,緩緩抬頭道:「不超出太多,沈某可以做主。」
只要不過分,我做主了。
楊朝一個拱手,再抬頭時,眼中多了淚花,「遼人大軍壓境,這等時候唯有大宋伸出了援手,高麗……感激不盡。」
「應該的。」
沈安依舊是很和氣,看不到半點倨傲,讓楊朝倍感親切,不由的想到了金成俊先前的誹謗。
此刻他已經自動把金成俊的話當做是誹謗,而且準備回頭在王徽那裡告一狀。
那個金成俊,老夫要弄死他!
楊朝出了沈安的住所,金成俊竟然一直等候在外面,見他出來就上前說道:「楊尚書,如何了?」
他覺得這位楊尚書多半是吃了沈安的排頭,所以有些義憤。
「你說沈安倨傲?」楊朝神色平靜。
「是啊!」金成俊發誓自己沒撒謊,可卻覺得楊朝的態度不對。為啥呢?難道他被沈安給弄的沒法下台了?
楊朝止步看著他,「老夫見過許多官員,但從未見過你這般蠢的!」
「楊尚書……」金成俊不知道楊朝為何突然轉變了態度,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覺得這個老東西會不會是喝多了。
是了,沈安的廚藝天下無雙,楊朝說不得就是喝多了。
「你說沈安倨傲,可老夫看到的全是親切。你說他刻薄,可老夫看到的全是大氣,大氣磅礴!」楊朝深吸一口氣,把怒火壓了下去,「你的話差點讓老夫犯錯,老夫若是犯錯,高麗和大宋之間的談判就會徹底失敗,這個責任是誰的?」
當官要學會甩鍋。
比如說在一件大事開始之前,你要先抓住一個倒霉蛋,把黑鍋甩他的頭上,然後說此事若是失敗,那定然都是他的錯。
若是事情成了,你可以裝作寬宏大量的模樣原諒他,如此人人讚譽。若是事情失敗,你就裝作痛心疾首的模樣,最後就是揮淚斬馬謖的姿態……
這便是最高明的甩鍋手段,而楊朝顯然深諳此道。
金成俊嘶聲道:「楊尚書,下官所言句句是實,不信您去問隨行的使團官吏。」
一旦這口鍋被牢牢地戴在頭上,金成俊知道沒自己的好果子吃。他看著溫文爾雅,就像是個翩翩君子的楊朝,覺得脊背發寒。
「老夫是要問問。」
稍後到了自己的房間,楊朝招來了使團的隨行人員,「沈安是個什麼樣的人?」
「和氣。」
「很親切。」
「和沈國公相處,如沐春風。」
「……」
金成俊看著這些曾經的下屬,忍不住說道:「他那等看下等人的眼神,你等難道沒察覺?」
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沈安的眼神,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靈,而他就是卑微的螻蟻。
眾人沉默搖頭。
「一己之私!一己之私!」楊朝拍打著案幾說道:「你為了一己之私,竟然誹謗大宋的重臣,荒謬!可惡!」
室內燭光微微而動,楊朝怒不可遏。
金成俊咬牙,極力忍著被冤枉的憤怒,「下官並未虛言。」
楊朝冷冷的道:「老夫只知道差點就犯下大錯,而起因就是你。」
他起身看著眾人,「高麗需要機會,而沈安的到來就是機會,誰破壞了這等機會,那就是高麗的罪人。」
眾人躬身告辭,金成俊是被架著出去的。
到了外面後,他勉強能走了,就掙開,獨自在黑暗中前行。
「那沈安是很倨傲啊!」
前方傳來了聲音,金成俊不禁熱淚盈眶,正準備上前尋找為自己說公道話的人。
「是很倨傲,漫不經心的,仿佛旁人都不存在。」
「哎!可楊尚書顯然是想獨攬大功,不敢去觸怒沈安,於是金成俊就成了倒霉蛋。」
「不過楊尚書的姿態真的很難看,他這是準備用收拾金成俊來討好沈安,嘖嘖!這真是奴顏婢膝啊!」
「沒辦法,高麗必須要有大宋的支持,否則遼人若是入侵怎麼辦?」
「和遼人沒關係。高麗能獨立支撐遼人的攻擊,只是能把大宋拉進來最好。」
金成俊緩緩跪在地上,雙手捂臉,哽咽了起來。
楊朝是王徽的心腹,金成俊就覺得自己和楊朝是一條線上的人,所以自信滿滿,誰知道楊朝要討好沈安,就一巴掌把他給打醒了。
哦!原來某隻是個炮灰啊!
他仰頭,咬牙切齒的道:「楊朝,某要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