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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了郭謙一眼,說道:「爹爹,孩兒考不上進士呢。」
「那也得讀書。」男子怒道:「為父辛辛苦苦的營生,編掃帚把手都編爛了,不就是為了讓你讀書嗎?讀書明理,為父一生就是吃了不讀書的虧,前半生懵懵懂懂的,算是白活了。這些虧為父卻不肯讓你再去吃,所以才咬牙擠出了錢糧讓你去讀書,可你竟然說什麼不想讀了……」
男子隨手拿起一隻掃帚,顯然是要準備動手。
好啊!打吧,熊孩子不打不上進。
作為執掌太學多年的老傢伙,郭謙最喜歡看到這一幕。
那少年退了一步,顯然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然後說道:「爹爹,您幹活苦,所以孩兒就不讀了,回來幫您一起干……」
這是個好孩子啊!
郭謙又後悔了,覺得不該打。
那男子聽到這話就丟了掃帚,走過去拉起少年的手,看著他手心裡的血泡,心痛的道:「這手本該是拿筆的,如今卻去編掃帚……為父沒出息,沒能讓你進太學……」
男子蹲在地上,抱頭哭了起來。
少年也落淚了,蹲在對面說道:「爹爹,咱們家能吃飽,有衣服穿,這些都是您掙錢換來的,您……您是天下最好的爹爹……」
男子抬頭,父子倆都哭了起來。
哎!
郭謙覺得眼睛有些發熱,就揉了揉。
「去讀書吧,為父能養活你。」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抹去淚水,然後催促兒子去讀書。
少年說道:「爹爹,孩兒的文章詩詞先生都說了差,他還說孩兒讀書刻苦,可這詩詞文章要講天賦,沒這個天賦你再刻苦也無用,就是白費錢糧,孩兒想著……」
「竟然是這般嗎?」
男子又痛苦了起來,「為父……為父的種不好啊!害了自己的孩兒。」
哎!
郭謙也嘆息一聲,覺得這種事兒真的是沒辦法了。
「爹爹,可雜學不講什麼天賦呢!」
「什麼雜學?」
「就是沈縣公的雜學。」
「沈縣公為父知道,就是那個文武雙全的,還把耶律洪基打了半死,搶了他媳婦的那個?」
郭謙一臉黑線,心想沈安何曾搶了蕭觀音?
「對,就是那個沈縣公。」
「可雜學不能科舉呢……」
「孩兒也考不上科舉啊!」
少年很是得意的道:「爹爹,您不知道,雜學是真本事,學了出來,隨便找事做就能養活一家子……」
「那麼好?」
男子顯然不相信。
少年說道:「爹爹您知道那個邙山書院和宗室書院嗎?」
「邙山書院知道。」男子有些糾結的道:「那邙山為父當年幫人趕車去過一次,咦,那上面都是墳堆,用邙山做書院的名字,那沈縣公怕不是教的都是鬼魂哦。」
「宗室書院,那不就是貴人讀書的地方嗎。」
「是啊!」少年的眼睛猛地一亮,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路一樣,再無疑惑,「爹爹,邙山書院和宗室書院教授的都是以雜學為主呢!」
「啥?宗室書院教授雜學?」
「是呢。」少年興奮的道:「爹爹,那些宗室子都是貴人,以往咱們抬頭都看不到的人,如今他們都求著沈縣公教授他們雜學,您說雜學好不好?」
「好,只是……」男子有些懵了,「他們學了雜學作甚?」
「都是金枝玉葉的,他們為何要學雜學?」男子的問題很樸素,卻很直接。
少年顯然早就準備好了答案,「爹爹,朝中早就說了,五服之後的宗室就不管了,朝中不再發錢糧。您想想啊!那些金枝玉葉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他們哪裡能養活自家?」
男子點頭,「有一年為父遇到個宗室子,在渡口的時候,他嫌棄為父等人的身上汗味大,就叫人搭起了布幔,和侍女在裡面調笑喝酒取樂。有布幔隔著,從外面看去模模糊糊的,就像是神仙,如今這神仙也要下凡了嗎?」
「他們不是神仙!」少年很是激動的道:「爹爹,孩兒看了幾本雜學的書,真的都是本事,您看,孩兒還弄了這個……」
他拿出一個東西來,郭謙探頭進去看了一眼,卻是個小匣子。
「這兩個刀口立在這裡,邊上您看還能調寬窄,這樣不管是大小都能進來……」
少年拿了一條竹枝倒著穿過匣子口的一頭,腳踩住匣子,然後用手用力拉過去。
「您看,這些枝丫都沒了。」少年得意的道:「爹爹,以往您要用刀子慢慢的刮,如今卻不用了,直接一拉就好,您說可好?」
「好好好!」男子試了幾次後,歡喜的摸摸兒子的頭頂,「你可真是聰慧,為父心中歡喜……這是怎麼弄的?」
「爹爹,這便是雜學裡的東西呢!」
男子抬頭,「這便是雜學嗎?」
「是啊爹爹。」少年很是激動的道:「孩兒覺得這個雜學好,就省下些錢買了幾本書……照著上面的學了。」
就自學?
郭謙只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像是被敲打了一下。
「你要買什麼?」
男子回身看到他,就走了過來。
「不……」
郭謙本想說自己什麼都不買,可卻有些心虛。
偷聽人說話,這個可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