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3頁
包拯看沈安身上沒傷,就問道:「城中雜亂,果果他們呢?」
韓琦皺眉道:「這裡是宮中。」
現在是公事時間,你扯什麼孩子?
包拯振振有詞的道:「他為了官家去拼命,家中的妻小誰來照看?還不得提心弔膽的?」
韓琦別過臉去,不想和他較勁。
「還好,如今她們在城外。」
這些事遲早會被人說出來,所以沈安選擇了坦然。
「那個小山先生……」
趙曙的眼中多了冷色:「是哪裡人?」
沈安說道:「北邊那位郡王的人。」
大宋沒有什麼東南西北方向的封爵,北邊的郡王,那就是北海郡王趙允弼。
趙曙的眸子一縮,冷冷的道:「他先前想逼宮,朕還在想他哪來的底氣,原來底氣就是神勇軍啊!」
韓琦後怕不已,「陛下,此事要趕緊,否則那人怕是會跑。」
趙曙笑道:「趙允弼跑不了。你是說那位小山先生?沈安,可覺得辛苦嗎?」
他並未使喚張八年,可見對宮中和軍中的力量目前依舊不大信任。
沈安是他潛邸時的舊人,對郡王府多有幫助,在此刻自然是他最信賴的人。
沈安說道:「臣也想見見那位小山先生,想看看他為何動這等心思。」
趙曙點頭,「去吧。」
……
今日的汴梁城中灰煙沖天,每家每戶都在燒紙,燒香燭。
北海郡王府里沒有燒,但外面的灰煙依舊飄飄灑灑的落進來。
春天來了,萬物都在生長,庭院裡的花樹新芽嫩綠。一泓池水裡,魚兒悠然遊動。
趙允弼的臉頰青腫,但卻神色從容。
他鬆開手,一把粟米落進了水池裡,幾條魚兒瘋狂的撲了過來搶奪食物。
「先前悠然自得,看似山中隱士,可一見到食物就矜持全無,可見世間的高潔大多是假。」
趙允弼搓搓手,黏在手上的粟米落下去,又引發了一輪爭搶。
他側身對張文說道:「當時你說應當要果斷,最好是讓秦展亮斬殺了韓德成,然後裹挾神勇軍衝進宮中趁亂殺人……」
張文的馬臉上全是從容的微笑,他拍拍手,抬頭道:「郡王,歷來這等事都要果決。當年的太祖皇帝亦是如此。當年在陳橋時,他若是遲疑兩日,這個天下可能還是周。上溯千年,無數人在謀反,不管是為了理想還是貪慾,他們用盡了手段……」
「可成功者有幾人?失敗的為何會失敗?」
張文微笑道:「失敗者或是沒有這個實力,但最多的是用錯了法子,或是不夠果決。」
趙允弼的目光中含著內疚之意:「老夫卻猶豫了……」
「老夫想試探一番,若是能兵不血刃最好不過,可……趙曙竟然神態自若,宰輔們都站在了他那邊……那些郡王多在裝傻。」
張文笑道:「既然都登基了,那些臣子不是傻子。另立新君的風險有多大?大到會掉腦袋。當時某說此事不可為,可……某並未怪責於您,這便是……命……」
他俯身伸手在水池裡攪動了一下,那些魚兒竟然不怕,反而是圍攏過來,啄食著他的手指頭。
「這些魚兒習慣了沒人殺它們,漸漸就忘卻了危險,於是以為這樣能行,那樣不行……可這個世間終究還是要用刀槍來說話,誰的刀槍更鋒銳,誰就會贏。」
他彈動了一下手指,那些魚兒猛地四散而去。
「某看過一本書,叫做什麼石頭記,裡面寫了不少有趣的事。」
張文負手站在那裡,自然有瀟灑之意。
「某最喜歡那幾句,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某在郡王府里正是期待那一日。」
趙允弼微微嘆息,唯有苦笑。
「如今某知曉沒了那一日了,那石頭記里卻又有幾句……」
他緩緩走向自己的房間。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他的聲音清朗,並無半點惶然絕望。
趙允弼失敗,作為郡王長輩,趙曙自然不會殺他,不過以後就只能在府里煎熬度日。可張文作為智囊卻逃不過那一刀。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張文微微抬頭看著密布灰煙的天空,說道:「帝王能至此,當流芳千古。」
整個汴梁都在為了趙禎悲痛,稍後消息傳出去,這個天下將會慟哭。
這樣的人生怎能讓人不羨慕?
趙允弼就羨慕了,可他再無機會。
「可有人卻會遺臭萬年!」
張文回身,看著帶人進來的沈安笑道:「待詔這是來要某的命嗎?」
沈安點頭道:「今日你等若是得逞,汴梁將會成為血海,他是郡王,靠著會投胎逃過一劫,可你卻不行。」
趙允弼盯著沈安,眼中的殺氣再也無法掩飾:「你竟然能壓住神勇軍,為何?」
他們只是得知沈安率三千人壓住了神勇軍,卻不知道具體情況。
「心急如焚了?不,是五內俱焚了?」
沈安看著他,鄙夷的道:「你的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知道為何嗎?」
趙允弼搖頭,沈安說道:「當時最妥當的手段就是蠱惑那些將士們斬殺了韓德成,這樣大家都上了賊船,這股子力量誰能擋?就算是擋住了,死傷必然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