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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使苦笑道:「怕是會引發動盪。」
大佬,你要清理冗官嗎?
這可是犯忌諱的事兒。
包拯搖頭道:「老夫不管什麼冗官,清理吧!」
三司開始清理閒人了!
正在喝茶的趙禎差點被一口茶水嗆死,然後喊道:「讓韓琦去,把三司多餘的人馬上安置了,快!」
來人飛奔而去,趙禎一把推開給自己撫胸的內侍,苦笑道:「包拯做事大膽,再晚些,此事就不好收拾了。」
再晚些等事情發酵,包拯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他這是不想活了嗎?去,讓他來。」
包拯很快就來了,神色坦然。
「為何?」
趙禎淡淡的問道。
包拯是經歷過慶曆新政的,應當知道什麼事不能做。
包拯抬頭,坦然道:「官家,總得有人開個頭……官家您老了,臣也老了,後續的人會不會想到革新?」
趙禎嘆息一聲,「你這是想開個頭,以後誰要想革新,這就是先行者。」
包拯點頭:「官家,您該清楚,大宋不變就……不變就會變成夕陽!」
他本想說亡國,可見趙禎面色難看,就改說了夕陽。
帝國夕陽!
趙禎的面色鐵青,「夕陽,你想說大宋是夕陽嗎?最後的餘暉?嗯?」
陳忠珩低下了頭,內侍們都縮頭縮腦的,連呼吸聲都壓住了。
包拯緩緩抬起頭來,目光蒼茫,「臣戀家,戀父母,記得那年考中進士之後,授官不在家鄉,臣不願去。後來改授和州,可不在父母身邊,臣還是不肯,就辭官歸家……」
包拯的童年,少年,青年時期都過的不錯,備受父母寵愛,堪稱是宅男的樣板。若非是宅男,他也不會這般模樣。
為官多年,竟然拉不下臉,不習慣去拉關係……
這等人和後世宅男的性子實際上差不多。
「後來臣的父母去了,臣結廬守孝,不肯離去。家鄉父老和臣說,當今官家乃是仁君,你守著父母的墳墓作甚?該去為這大宋效力,想來父母在天之靈也會安心……」
於是他就出發了,從此走上了宦途,直至現在。
包拯摸著胸口,沒有感覺到心絞痛之前的症狀。
安北為老夫如此……老夫為他大鬧一場又如何?
「臣為官多年,從南到北,什麼官都做過。臣見過那些官吏……陛下……」
包拯認真的道:「好官吏有,可官吏太多了,沒人認真做事。時日一長,認真做事的就成了異類,甚至會被人取笑……這是為何?」
冗官導致的人浮於事!
「為何不能每個人都有事做?不是那等假事,而是正事。」
大宋的官吏設置很複雜,一方面是為了制衡,一方面是為了安置那些無處安置的人。
許多官職根本就沒有必要設置,因人而設的後果就是無所事事。
趙禎的面色漸漸平靜。
包拯老了,他沒有什麼野心,他的朋友少的也沒法產生野心。
這樣的一個老臣,他的話里全是真情,對大宋的真情,對他這位帝王的真情。
「臣當面拉住您進諫,往前看也就只有魏徵,可魏徵死後如何?那位太宗的心胸可有您寬闊?沒有!」
包拯激動的道:「不能再拖了,官家,難道您想把此事交給下一任嗎?您有何面目去見先帝?臣……」
他這話犯了忌諱。
他的嘴唇在顫抖著,淚水終於滑落下來。
他的身體也跟著緩緩跪下……
他俯首,用五體投地的大禮參拜自己的君王。
「官家……不能了呀!」
趙禎木訥的看著他趴下去,然後眼皮子在眨動著。
他張開嘴,吸吸鼻子,然後身體後仰……
「把包卿扶起來,快,把他扶起來!」
他的聲音中帶著驚恐,仿佛是面臨著什麼妖魔鬼怪。
陳忠珩親自過去,和一個內侍去扶包拯。
但凡扶過老人的都知道那種沉重,等他們把包拯扶起來時,陳忠珩幾乎都要虛脫了。
包拯抬頭看著趙禎,眼中帶著期冀。
趙禎木著臉道;「包卿的身體不適,速速回去歇息。」
「官家……」
包拯的眼中多了不甘,隨即寂滅。
他被扶著一路出去,等到了政事堂外面時,韓琦已經在等候了。
「你知道沒用,你也該知道不可能,那是在毀滅……」
包拯抬頭冷冷的道:「不管也是毀滅,不過是晚些時候罷了。」
韓琦閉上眼睛,伸手出來按按,說道:「等吧,以後自然有英主和名臣來處置大宋,我等……維持便是了。」
包拯搖搖頭,步履蹣跚的往外走。
韓琦看著他,心中有些不忍,卻無法勸說。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蒼老的聲音引得不少人出來,見到是包拯,不禁愕然。
「他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包拯的腰杆漸漸筆直,腳步漸漸有力。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這個老包拯,果真是打不倒,堅韌的就像是青松。」